郤紫兒心裏一直就想著這個問題，見問，連忙點頭道：“想啊，大師您請說說。”
“唉，開寶七年，宋軍步步逼近，君上唯恐這萬卷經書遭毀，在此鑿洞，將萬卷經書藏於此，還命先師與老衲在此守護，那時老衲是個十來歲的小和尚，什麼也不懂，還問師傅為何要在這裏藏經，師傅說這是奉聖命。進洞之後，先師便傳授老衲佛法和武功，剛開始，老衲還數著這暗水道飄來的山中野果，兩次為一年，數著數著，次數多了，竟忘了，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幾次這野果，過了多少個年頭，後來先師圓寂，自己也好像不在這個人世，忘了太陽如何升起，忘了寺院的鍾聲，忘了以前的所見所聞，嗬嗬，忘了好，忘了好。”智觀一邊撥弄著佛珠，一邊閉目說道，語氣安詳，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
酈越希暗暗吃驚，明性和智觀師徒禪定的功夫實在厲害，靠著吃山裏的野果和喝山中的暗流之水，竟可以活到現在！
郤紫兒感慨萬分，暗忖：原來他已經九十幾歲了，為了信守諾言在這洞裏過了八十年，一生就這麼過去了，還真可惜，不過，現在首要之事還是要弄清楚怎麼出去才行。想罷便又問道：“大師，您剛才也說了，這個洞地勢險惡，世上應該沒有什麼人能進來，那當初又是怎麼鑿洞呢？估計鑿這洞也要上千的人力才能完成，難道開洞之人都是武功高手？”她一半是出於好奇，一半是想套出智觀的話，既然能讓上千人來開鑿，但不可能人人都是高手，能飛簷走壁，來去自如，其中必有捷徑之路進來，如果智觀能說出來，那麼要離開這裏就容易了。
酈越希點點頭，他見郤紫兒如此問，暗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還是紫兒想法周全。
智觀苦笑，道：“確實是動用了上千人鑿洞，可哪有這麼多武功高手？先師在出家前本就是個身手絕頂的侍衛，他先尋好地方，運用粗繩索將石崖相連固定，在粗繩索上掛上籃子，每個籃子可以坐上兩個人，推動籃子沿著粗繩滑向石崖，然後一點一點開鑿，可這件事……也死了不少人。”
可以想象出來，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開山鑿洞，為什麼會死人了，郤紫兒吐了吐舌頭，道：“用人的性命為代價來換取佛經的藏點，是不是有違佛家的意願呢？”
智觀無奈道：“聖意難違，聖意難違啊。”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誰也不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是如此矛盾。
郤紫兒不屑道：“一句聖意難違，就讓兩個活蹦亂跳的師徒倆深藏於此處，與世隔絕，這樣根本就看不到日落日出，花開花落，作為出家人，更不能向世人傳經說法，感化世人，豈不是可惜？”
酈越希忙道：“紫兒，大師就算沒能向世人傳經，頌揚佛法，卻能信守著的是一個諾言，怎麼能說可惜呢？”
郤紫兒嫣然一笑，點點頭道：“嗯，也對，做每一件事情不一定要任何人都看得見，這隻是表麵的現象而已，能夠信守諾言已經難能可貴。”
酈越希笑道：“你說得對，孟子曰人性本善，而荀子曰人性本惡，而我覺得善也好惡也罷，世上這麼多人，是善是惡總有他的根源，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相同而論，善者定然好，惡者作惡的理由也是千種萬種，叫人憤恨無奈，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江湖？”
“這麼久了，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郤紫兒心中泛起一陣甜蜜，俏皮地說道。
“記得，怎麼不記得？”酈越希突然覺得自己的臉皮好像厚了許多，不由訕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