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廟(1 / 3)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純然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白日裏春guang明媚,百花爭妍。此時已是黃昏,日頭西沉,鴉鵲歸巢,頗有幾分蕭條之意。路上絕少行人,隻有一老一少騎著馬兒往東南方向而去。

老者年約五旬,兩鬢微白。麵容比較清臒,有些病態。兩眼炯炯有神,透出一股精光。少年約摸十八九歲年紀,相貌清秀,隻是臉上稚氣尚未全脫,略顯憨厚兩人裝束相同,均一襲青衣,腰懸短劍。

眼看天色漸暗,四下並無人家,唯有前方不遠之處尚有一座廟宇,再無別的去處。兩人走出不遠,行勢漸漸放緩,但見身下坐騎直喘粗氣,均已疲憊不堪。老者便道:“我們下去吧,馬兒也累了。”少年答應一聲,當即翻身下馬。少頃,但聽少年說道:“師父,臨安究竟有什麼大事發生,師叔這麼著急催你回去?”老者緩緩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離開臨安已經二十多年,消息早就不靈通了。況且你師叔為人謹慎,信中也不肯多說。”少年自覺無趣,但跟著老者已經多年,知道老者本事了得,便道:“要我說,管他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隻要師父你出馬,肯定輕而易舉的解決。”

他這番話原已存了幾分恭維,要叫旁人聽了,隻道這老者武藝超群,當今世上更無敵手。老者眉頭微皺,說道:“小小年紀便如此放恣!天下之大,能人異士就如牛毛,數不勝數,那登峰造極的少說也有四五餘人,豈是你一句話就能解決得。”他稍微緩了緩,繼續說道:“況且人心叵測,各種陰謀詭計更是層出不窮,就算你是大羅神仙,怕也不敢小瞧。”少年本來不過一句笑言,惹出老者心中往事,便不再多說,隻好連連稱是。

這晚上星光晦暗,一鉤淺淺的彎月也藏在烏雲後頭,幾排樹木一直向東延伸,夜色之中宛如一道屏障。兩人緩步走去,離那廟宇已不過二三丈的路程。少年見馬上便能停下歇一歇,心中歡喜,說道:“師父,你先進去歇息,我喂了馬兒再過來。”老者道:“去吧。”少年便牽著馬兒往那野草茂密的地方覓去,轉瞬間已走出老遠。

少年去了不過片刻,老者已來到廟門之前,正欲進去,突然之間,從那廟宇之上殺出三人來,隻見三人均穿著夜行衣,形跡可疑,看不清楚麵目。

三人身子還未落地,便已連下殺手,但見他們左手連發暗器,射向老者要害;右手同時持劍分別逼向老者眉心、咽喉、後背。他們每著均刺向老者致命部位,仿佛便要將他擊斃於此。

這一下突如其來,全無半點征兆,對方又占著人數優勢,老者此刻真是凶險異常,懈怠半分便要萬劫不複。但老者在江湖之中闖蕩多年,一身修為豈是等閑,隻見他神態自若,左手不慌不忙揮向飛來暗器,右手快速拔劍,封住對方攻勢。三人但覺一陣勁風刮過,頓覺胸悶氣塞,喘不過氣來,手上動作便不自覺的緩了一緩。老者得了這個空隙,身形微側,避過身後一劍,同時硬封身前兩把利劍。兩個黑衣人隻覺手掌發麻,長劍便已折斷,隻剩半截。三個黑衣人相視一笑,紛紛躍出三步之外,但見三人身形晃動,立時變幻成八個人形,在坎、離、兌、震、巽、乾、坤、艮八個方位遊走,忽地又似合為一體,攻將上來。三人招數頓時為之一變,須臾間便如毒蛇豺狼般陰險狠毒。但見劍光如同漫天梨花般籠罩在老者周遭,簡直密不透風。老者躍至半空,一柄短劍便如出水蛟龍,上下騰空翻飛,隻舞的氣象萬千,便如龍王排兵布陣一般。

四人激鬥三十餘回合,黑衣人漸漸落於頹勢,老者劍法卻依然嫻熟,更見氣勢。但見左側那黑衣人右手送出,左手並未來防,老者大叫一聲,使出一招“白虹貫日”,手中利劍已如一道白虹刺向那人右臂,正中肩周穴位。那人吃痛,長劍落地。老者正欲上前擒住他,但覺背後一道劍氣刺來,急忙回身格開。忽聽第三人長嘯一聲,那人並不逼近,已然退出五步之外。倏地,黑暗之中跑出三匹馬來,三人立即飛身上馬,頃刻之間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下。

老者心下深感困惑。這三個黑衣人埋伏在這廟宇之上,顯然事先已經知曉自己行蹤,但自己行蹤分明隻有軒轅門三位長老清楚,這其中緣由真是難以理清。想到這,沉浸在心底多年的那個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老者的一顆心便如沉入冰窖一般,越想越覺可怕,寒意登時遊遍全身。當即朗聲道:“暘兒,速將我的馬兒牽來。”話聲遠遠地送了出去。片刻,少年已將馬兒牽來。他見師父神色凝重,如臨大敵,正欲細問詳情,老者已翻身上馬,去得遠了。但聽他道:“你今日就在此處歇息。如果我明日還未歸來,你自去臨安與我會合。”聲音良久不絕,顯然老者內力已臻上乘。

原來這老者正是中原遊俠施遠卓和徒兒韓暘。他們二人前幾日收到軒轅門三大長老來函,請他回城相助,至於是何事情卻半點未曾透露。施遠卓雖然早年逸出師門,對本門發生的事向來並不在意,但終究是師出同處,並且也能查清當年師父所托之事,於是才急忙趕回。如今突遭襲擊,對方更是連下殺手,施遠卓心中便有幾分莫名的興奮,隻盼早日查清當年之事,以使師父九泉之下欣然瞑目,是以匆匆追了出去。

且說當時韓暘正在喂馬,起初並未聽到格鬥之聲,後來歇息片刻才聽得一清二楚,正準備趕去相助,已經聽到師父命他牽馬,於是匆匆把馬兒送了過去,到最後還是一無所知,全然不知發生何事,隻得進那廟宇歇息。

此刻已近二更時分,萬籟俱靜,全無半點聲響。月兒也已逸出陰雲背後,散發出皎潔的光輝。但見這廟宇雖然規模甚大,卻已年久失修,四處蛛網橫結,遍布灰塵。殿前的火苗忽閃忽閃,燃的正旺,韓暘隻道是師父所燃,並不在意。他抬頭望去,佛龕之上供奉的正是東海觀音,隻見大士慈眉善目,眉宇之間一股憂慮若隱若現,神態悲憫,極其肅穆莊嚴,令著破廟生出一種神聖的光輝。唯一奇詭之處便是觀音大士手中所持玉淨瓶中那枝柳條不知怎地似乎被火烤焦了一般。韓暘今晚所遇之事均是疑竇重重,但此時已是又累又餓,也不再深究,隻道匠人手藝不行,一心想著好好大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