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見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了結論。警視廳的三個人包括岡部在內都沒有提出反駁,但也沒有表示讚同,一直保持著沉默。
回過神來才發現,“飛鳥”不知什麼時候已起錨,轟隆隆的機械聲已響起,夕照下的馬爾代夫群島從窗外匆匆消失。
“到孟買隻剩下兩天多一點了……”
岡部憂鬱地嘟噥著。
“是啊!在兩天內怎樣才能證明現在的假設呢……唉!這還真是個大難題啊!”
神穀也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打不起精神。
“有證明的必要嗎?”淺見說。
“啊?這是什麼意思?”
“這隻是我這種不負責任的人隨意的猜測,隻是空想而已,作為一個假設,也許還很有趣,但到底有沒有認真研究的必要就不知道了……”
“這當然很有價值的,不是嗎?與其說是單純的假設,我倒願意相信它是相當接近事實的推理!喂,警視,我說得對吧?”
“嗯,我也認為淺見先生的假設很接近事實。但是在兩天內要立證恐怕還是不太可能吧。”
“那麼,跟總部聯係一下,請求延長時間怎麼樣?必要的時候請求增援怎麼樣?”
“那要延長到什麼時候呢?難道一直守到還剩約八十天的世界一周旅行結束嗎?即使如此,要查明真相、掌握確鑿證據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因為不可能所有相關人員都會投案自首。
首先,這宗案件,正如淺見先生所說的那樣,雖然作為假設的確很有趣,但是否肯定對犯罪立案和裁決有用,我表示懷疑。”
“那麼警視的意思是要讓此案不了了之嗎?我簡直無法想像這會出自平日主張嚴正的警視之口,這樣的話還能伸張什麼正義?”
神穀警部出人意料地用責備的目光盯著上司。
“是嗎?我倒寧願認為正義已經被伸張了。”
“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認為我們沒有伸張的正義已被某地某人代替我們伸張了嗎?”
“這麼說來……警視想說的是應該受到製裁的是村田?這話也不無道理……但是法律的精神是什麼呢?我相信我們警察通常必須忠實於法律。”
“對,神穀你說得很對。作為警察,我大概是算墮落吧。”
岡部端正的臉凝重得扭曲了。
“被警視這麼一說,我真覺得為難。”神穀抱著頭說。
“我讚成岡部警視的說法。”阪口說道,“的確,原則上我們必須依照法律辦事,但是,作為一個人來考慮的話,我也無心於此案。相反,就像警視說的那樣,我認為應該受到懲罰的是村田,而法律不是沒能製裁村田嗎?”
“話雖如此,但是阪口君,默許這種行為與承認私刑又有什麼不同呢?”
“這……這一點倒也必須認真考慮呀!”
三個調查官陷入沉思。
被夕陽照得火紅的窗簾漸漸褪成了橙黃色,“飛鳥”號已經從馬爾代夫環礁地帶出了外海,漸漸開始感覺到海浪的起伏。
“淺見先生怎樣認為呢?”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岡部小聲地問。兩個部下轉而也把目光投向淺見。空氣像凝固了一樣,所有人都靜止了。身體隨著機器單調的鼓動而緩和地上下顛簸,時間過得沉重而苦悶。
“哈哈哈……”突然淺見笑起來,“真是傷腦筋啊!沒想到大家會如此認真嚴肅地聽我說話。”
“什麼?這話什麼意思?”
神穀咬著牙問。他的表情好像在說:“刑事司長的弟弟也不能這樣捉弄人呀!”
“我說的跟剛才輕井澤的‘大作家’的解釋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裝模作樣瞎編出來的故事而已。說什麼醫生、護士、菲律賓服務員,還有可能連倉庫管理員都是與謀殺有關 的同案犯。說什麼套房乘客中的大半都是殺人教唆犯,這樣離譜的事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是那樣,簡直就像是‘飛鳥’號載著整個犯罪事件在航行。這樣的事情難道大家真的相信嗎?”
“什麼?那淺見先生,你說這些是在耍我們?”
阪口臉色驟變。
“不,打從開始我就沒有要愚弄你們的意思,隻是為了反駁輕井澤的‘大作家’的那些蠢話,才說了那些好像推理的東西,但是在說話間,因為大家慢慢地越來越認真起來,我也不好中斷……豈止認真,簡直是深陷,而且事情被越說越大,真是十分抱歉。”
淺見雙手放在桌上,深深地鞠躬道歉。
“太過分了吧……”神穀仰起氣憤的臉,望著天花板,“淺見先生也許是在半開玩笑地說吧,而我們卻在這裏認真地聽,認真地想。而且越聽還越覺得可信,甚至認為或許這宗案件真的就是這樣。而你現在卻說完完全全是編出來的……過分,真是太過分了。”
不管怎麼被責備,淺見隻是一個勁兒地低著頭。
“好了,好了,不要再這樣責怪淺見先生了。”岡部苦笑道,“說實在的,本來我們幾個調查官的能力的確有限,暫且不說內田先生的那些奇談,單就我們之所以認為有必要傾聽一下淺見先生的解說,也是因為我們自己的確沒有做出過如此精彩而嚴密的推理嘛。”
“算了,算了,警視說得也對。但是說實話,我都突然一下子沒勁兒了,真是的,不過,以後請不要再捉弄我們這些老年人了。”
看到神穀像老人般地嘮叨,阪口好不容易恢複情緒笑起來。
“那又要回到起點嗎?到底真相是什麼呢?”阪口問道。
“再從頭開始調查,時間上、體力上都太勉強了吧。剩下的就交給年輕的阪口,警視和我去享受一下豪華客船的巡遊樂趣,怎麼樣,警視先生?”
“哈哈哈,這恐怕行不通吧,我必須立刻寫一份懸案調查報告書。”
“是嗎?懸案……原來岡部警視的辭典裏也有‘懸案’這個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