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王安石:致命的自負(三)(3 / 3)

打著皇帝的旗號,趙構很快招募到了十餘萬人馬,然而,就在首都被困的最後關頭,趙構卻擁兵自重,目睹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被金人俘虜,自己卻打起了南下稱帝的餿主意。

北宋帝國的滅亡皆因王安石變法之過,這一結果,就這樣被寫進官方的結論中了。

南宋偏安後,由於趙構沒有吸取血淋淋的教訓,沒過幾年,仍然采取以文抑武的治國策略。邊境岌岌可危,著名軍事領袖嶽飛被文臣秦檜迫害致死,導致一大批軍事將領開始避禍遠離朝廷。朝廷依然沉浸在樂不思蜀的一片承平歌舞之中。

當時一個失意文人林升寫下了這首著名的政治諷刺詩: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而當時的士子們看見皇帝整天醉死夢生,根本就沒有收複故國去救自己父兄的意思,最後幹脆也跟著這個帝國的老大一起happy。中國士大夫的傳統血性開始在這個偏安王朝漸漸被閹割,人格價值發生了第一次根本性的動搖。及時行樂開始成為這個曾經的精英集團中的主流理想。

明亡清興。士大夫的儒士道精神甚至一度崩潰。這個統治了中國幾千年的文人執政集團開始一代不如一代,到今天隻剩下一個隻會紙上談兵的花架子。

到了南宋末年,崛起的蒙古人開始打到南宋都城杭州。蒙古兵所到之處,守城文人官員根本不懂軍事,紛紛投降或逃走,甚至朝廷宰相賈似道和陳宜中也不告而逃。

那時候,頗有賢名的謝太後隻得從幕後走到台前,擔負起拯救這個沒落帝國的重任。這位一向仁厚的太後在召見滿朝文官大臣時下了這樣訓旨:三百年來,我們趙家一直對你們士大夫不薄,現在國家有難,而你們這些滿口仁義的大小官員,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你們這樣避難偷生,還有什麼人格可言嗎?現在還是趙家的天下,從現在起,一旦退守逃跑,朝廷將嚴懲不貸。

但這一切都已挽救不了這個偏安王朝的命,經過了152年的唯唯諾諾後,這個帝國的偏安王朝,最後在南方的一片汪洋大海中擱淺沉沒了。跟隨陪葬的還有這個帝國十多萬的忠實子民。

王安石幾十年的宦海沉浮中,他的名字和蘇軾、司馬光、歐陽修交織在一起,恩怨難斷,以至於無數的後來者眾說紛紜,究竟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他個人才華和道德的卓越,讓他的政敵們都心生敬意。以至於梁啟超這樣斷言:夏商周三代以後,王安石是唯一的政治完人。

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

王安石那一闋《金陵懷古》,改革未竟的事業,竟然為他身後的政治生命作出了宿命般的注解。

根植於中國頑固保守的政治土壤中,缺少透明的政治遊戲規則,那些試圖革新的闖關者們總是被圍剿誤讀,品行足可以傲蒼雪的王安石也未能逃脫。他們無可避免地成為悲劇的主角和曆史的囚徒。

這是帝國的悲劇,也是我們的悲劇。

在那個風雨如晦的漫長歲月裏,一代代帝國的先知先行者們,為了完成強國富民的宏願,抵禦異族的侵略,完成天下一統太平的藍圖,他們在那個時代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狂想與熱情,甚至他們的瑕疵與幼稚,都不該受到批評與嘲諷。

我們至今缺少一種真正骨子裏對這些改革者們起碼的寬容,缺少對曆史深處的敬畏,缺少對國家蒼生的擔當。

也正是因為這些在外人看來不切實際的改革者們,才是使得帝國一步一步推動著前行的真正密碼。

王安石的大國一夢在1067年的那個春天,化為江南的一場春雨,撒在了中華大地上。

大國一夢,仍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