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體貼,體貼到她無法不動心。
無論曾經,抑或此刻。
“我去點燈。”蘇九歌為她掖好被子後,用手撥了撥她粘膩在額角的發絲,起身要離開,卻忽然被搖光從後拉住:“不要點燈,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
黑暗中,搖光聽著蘇九歌的心跳,頓時心安,壓抑自己內心的顫抖,艱澀的開口:“這個故事,這個故事本該很簡單的,隻是……隻是因為故事中的主人公太笨了,笨得天怒人怨,笨得舉世無雙,笨得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讓這個故事變得有些哭笑不得,來來去去折騰了差不多九年……”搖光說著說著,聲音便小了下去,臉也滾燙得燒著,內在小靈魂掉下兩行寬麵條淚。
簡直有些無地自容!
恢複記憶的狂喜隻是一瞬間,接下來,便是沒有邊緣與盡頭的尷尬。
早知道剛才就不許蘇九歌打斷她,一口氣說完的。
她失憶前的確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願意為他去死——可是,那個人至始至終就是蘇九歌!她還糾結什麼新歡舊愛,糾結自己喜新厭舊見異思遷負心薄情——無論舊愛還是新歡,至始至終隻有一個蘇九歌!
……一想到自己失憶時做的那些蠢事,她都不想活了。
果然是如剛才自己所形容的那樣,笨得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還不如不恢複記憶呢……
搖光的內在小靈魂繼續迎風灑淚:誰送她一個烏龜殼?
蝸牛殼也行!
“怎麼不說了?”
蘇九歌看她忽然沉默,一時也有些疑惑。
今夜的搖光,似乎有些不同。
平日的她,雖然勉強對自己微笑,眉間卻總鬱著一縷愁思,可今夜的她,雖然目光戚戚,卻明亮無比,說話的時候嗓音低柔婉轉,纏綿深情。
他幾乎以為自己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東西。
“這個故事……就是……這個故事……就是……”
搖光越說越沒底氣,險些放棄。
可是,她又怎麼可以放棄。
想到失憶時發生的種種,搖光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痛,豁出去的閉上眼睛,大聲道:“這個故事就是——蘇九歌,我終於恢複記憶了!”
察覺到蘇九歌手指一震,這才知道自己的話極易惹他誤會,連忙又開口:“我,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喜歡的人你,一直一直是你!陸公子他從來都是一片兒浮雲!”
說完這句話後,搖光又羞又躁,眼睛一直不敢睜開,等待著蘇九歌的反應。
可是,為什麼蘇九歌沒有反應?
因為一直是從後麵拉著他的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頓時心中也有些忐忑,連忙睜開眼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被自己的“驚人語論”劈傻了,手卻忽然被他箍住,掙脫不得。
“不要看我!”
“蘇九歌……你……”想要問他怎麼了,想要繼續同他解釋,想要對她最近所做的一切說一聲對不起,想要做很多很多事!可是……當他說出那句“不要看我”之後,竟是心中一怮,再也說不出話來。
夜晚可真安靜,沒有小販吵嚷,沒有書生背詩,什麼都沒有,隻有他和她。
還有彼此心跳的聲音。
她知道他正在努力抑製自己的情緒,不想在她麵前失態——
她可以等。
他們彼此錯過了太多的歲月,也不多這一時半刻,她總會向他解釋清楚自己的心意。
緩緩的,箍著她的手不再顫抖,蘇九歌的聲音也不再顫抖:“你不是說,要給我講一個故事嗎?隻一兩句怎麼行,不是說,很長很長嗎?”
“……是,很長很長……”搖光心中鬆了口氣,吸吸鼻子,繼續道:“長到要從九年前的某一天說起,那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倒春寒剛去,滿城的柳絮紛飛,有小販喊著:‘冰糖葫蘆,好甜的冰糖葫蘆,’,然後一個叫君無端的人渣,遇到了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