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懷著同樣的心事,沉默了一路。三分之一成功的賭局,我們誰都沒有贏。憑著當時的數學水平,我算出,我們倆同時失敗的概率,居然高達九分之四。
所幸,我們被分在了同一個班級,所幸,二班位於一班和三班中間,所以離我們心儀的對象都不算太遠。晨跑的時候,升旗的時候,做操的時候,仔細在人群中尋找的話,用目光搜尋到他們並不困難。於是,我和秋便過上了上課時一門心思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下課時站在走廊上,用目光搜尋兩個男生的日子。我並沒有明確對秋說,我喜歡的人就是袁問林,因此,秋一直以為,我是為了陪她一起尋找她喜歡的那個男生,才和她一起站在走廊上的。
我期待每周一升國旗的日子。袁問林是國旗隊的隊長。每當國旗迎著朝陽升起的時候,便是我可以放下一切心防,目不轉睛盯著他看的時候。他抬頭仰望國旗,我抬頭仰望他。朝陽絢爛,國旗招展——這便是我年少時,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金桂再次飄香的時候,我們升入了高三。我們被大人們欺騙著說,隻要在高三心無旁騖、埋頭苦讀,今後的人生就會輕鬆許多。我們以為,隻要熬過了高三,人生從此坦途一片,從此便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殊不知,許多年後我回想起來,才發現,當時無論怎樣艱辛的努力,與成年人的世界比起來,都隻不過是雕蟲小技。如今看來,高三的生活或許隻是一場遊戲,一場我們陪著一大群成年人玩的遊戲。他們認認真真地參透每一個遊戲規則,試圖讓我們能更輕鬆地掌控整場遊戲。有時,他們甚至不惜打擦邊球,來保證我們拿到更高的分數。
然而,高三並不是一場艱辛的遊戲,至少對我和秋而言是這樣。或許是為了激勵高三學子的上進心,老師們不惜勞苦地將每一次考試的排名,作為下一次考試排座的標準。要知道,當時電腦還沒有普及,這些算分排名的事,老師們隻能靠一個小小的計算器,甚至心算來完成。那時我們三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不知道他們為了算排名,會不會加班,加班又有沒有加班費呢?不過,老師們的這一做法,倒是激勵了我和秋——隻要考得足夠好,就可以跟心儀的男生坐前後排。這樣的想法督促著我們,讓我們的排名快速上升,很快,我便真的與袁問林坐了前後排。隻可惜,我坐的是前排,他坐的是後排。整個考試期間,我都在凝神聆聽著後排的動靜。他歎了口氣,我想他一定是遇到難題了,心中不禁暗喜;他快速翻動卷子,我便知道他一定是做題做的很順利,誌得意滿。我想,隻要他將眼神從試卷上移開,便一定會看到我的後腦勺。我可不能讓他看到我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的樣子。於是,我一直坐的很直。整場考試,我都在思考著他的心思,而非試卷上的題目。那次考試,我填錯答題卡,考得一塌糊塗。由於是填錯答題卡所致,老師和父母都沒有過多地責怪我,除了說我粗心,他們似乎找不出第二條理由來責難我。
在我終於考到年級第一的時候,我便開始故意答錯題,以便將自己的排名穩定在年級第六和第七的位置,這樣我便可以坐在最後一兩排,從而確保一定能看到袁問林。我多麼希望,高三可以永無止盡,這樣的排名遊戲可以一直玩下去。“高三的盡頭是自由。”我從始至終都沒有信過這句話。或許在班主任老師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相信了三秒鍾,那也是被他激情澎湃的演講打動的。我為那些相信了這句話的人感到悲哀,他們總有一天會發現,這句話是大錯特錯的。而那一瞬間,便是通往成年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