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任何時候，都具有正反兩種樣子……好啦，今日不談這些。走吧，你娘等你多時了。”沈重山當然能夠聽到沈秋波的話，也當然明白沈秋波話中的含義，不過隻微微一笑，便率先往前走去。
“嗯，爹爹放心，孩兒自當明白。”沈秋波亦不想現在討論這些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見到自己的娘親。於是沈秋波收回了所有的心思，跟在了沈重山的身後。
一路之上，父子間都不再說話。沈重山帶領沈秋波繞過內堂，來到了一處靜謐無人的地方。這裏的四周種滿了各種樣式的小樹。有些依舊生機盎然，綠葉蔥蔥。有的則枯萎衰敗，落葉滿地。沈秋波凝視這些景物，不免心中惆悵。
一陣微風襲來，卷起了地麵紅黃綠交織的落葉，它們沐浴在萬千陽光中，不知不覺飛上了半空，甚為美麗。微風順便開辟出了一條幽幽小道來。這條小道立足於林子中心，似乎天生就有。泥土裏印著人的來往足跡，已經像是深入骨髓，再也無法抹去了。小道呈現出彎折的模樣，一直延伸到了林間深處，沈秋波再度放眼望去，卻始終摸不到盡頭在哪裏。
“不用去看盡頭在哪裏，你還年輕，該注意腳下。”沈重山上前一步，右腳踏在了一處足跡裏，隻不過這足跡比他的腳略小一些。可沈重山笑容不減反增。這是楊婉萍留下的腳印，沈重山又往前探出自己的左腳，足跡剛好重合在了楊婉萍足跡的上方，再也無法分離。
沈秋波點頭應了一聲，他將目光投向了沈重山。發現此刻的沈重山，猶如一個孩子一般，盯著腳底的足跡不停發笑。沈秋波見這一幕，不禁心中升起一抹好奇，忙問道:“爹，您與娘是如何相識的？”
沈重山聽聞沈秋波的疑問，不由得哈哈大笑，舉手投足更像一個孩子了。他蒼老的臉上竟然浮現一抹紅潤。隻聽沈重山似乎頗為感慨，口中緩緩說道:“我與你娘，是在北境尚未平定之時，於她家鄉水嵐縣偶然間相識的，水嵐縣屬於鷺州，距玉煙並不算遙遠，有機會你自可以去看一看。嗬嗬！這肯定是緣分嘛！當時水嵐百姓們都渴望早日太平，所以對我們軍隊自然是有求必應的。你娘當時也在內幫忙，三番五次的這麼來往下，爹與你娘也就相識相熟啦！”
沈秋波聽得入神，見沈重山不說話了，忙繼續說道:“還有呢？爹，你快說給孩兒聽唄！”
“哈哈！你這臭小子！你娘那時候，其實你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隻是你爹臉皮薄，不肯說而已！況且那時候國家未定，誰也不好提及談婚論嫁這類事情。你娘那時候皮膚黑黝黝的，嘴皮子幹巴巴的，模樣頗為可憐！”沈重山與沈秋波在小道上不停行走，沈重山繼續說道:“可你爹就喜歡上了！怎麼辦？再過兩日，爹可就要走了，不能待在水嵐縣啦！說來有趣，當今的鎮南王張遠橋，那時不過一毛頭小子，他倒是替爹拿了主意，竟然主動跑去替爹說媒！”
沈秋波聽到了張遠橋的名字，不禁生出一抹敬佩來，當時的情形，可以說是刻不容緩，卻生生讓張遠橋牽出一條紅繩來。沈秋波心道:“早晚要去一趟鎮南關，完成孫叔叔的心願，順便拜訪一下張遠橋前輩！”可一旦想起了孫濤，沈秋波心中必會難過。
沈重山有些忘我，他全沒顧及身旁的沈秋波，繼續說道:“爹本想懲戒一番張遠橋，誰料這件事竟然真的成了！你娘心裏也喜歡爹呀！這可把爹高興壞了，也不管什麼麵子不麵子了！直接就闖入了你娘的家裏，牽住了她的手。那個時候，你的姥姥姥爺還在世，他們竟也同意這門婚事！索性你爹就與你娘在百姓們的見證下，草草的結了婚！兩日過後，你娘便跟在我身旁鞍前馬後，出生入死了！”
沈秋波聽到這裏，明白他們其中的艱辛，隻不過無法想象而已。他委實羨慕自己爹娘的感情，純粹而感人，宛如一杯酒，時間越長越醇厚。最終，父子二人的腳步停了下來，眼前有一座小祠堂，祠堂前有一五十歲上下的女子站在那裏，她衣著樸素，麵帶微笑。沈重山一見到她，頓時眉開眼笑的更厲害了，忙張開雙臂迎了上去。沈秋波亦滿臉柔和，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娘親在等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