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靖康之變(六)(1 / 1)

“什麼人藏在這兒?”範瓊大喝一聲。

這群人殺人如麻,作惡多端,連八歲孩子都能拿來要挾。朱璉再難克製心中惻隱,決心放棄躲藏。母子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一時竟無語凝噎。

朱璉拉著太子走了出來,範瓊垂涎三尺,眼睛放光。果然,朱皇後和皇太子就藏在宮中,他的判斷分毫不差;隻要把麵前母子交給金人,他便是立下頭功,必成金人座上賓。

“聖人,殿下,隨我走走吧。二聖都在,您還怕沒人照應嗎?”範瓊已掩蓋不了內心狂心,說話也像奴顏媚主的宦官。

“範瓊,你連孩童的命要挾我們母子。”朱璉敢怒不敢言,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眼前此人比金人可惡萬倍,她也隻有怨念,“官家千不該萬不該信任你,對你委以重任,你卻背信棄義,下手陰狠,不給趙氏留活路。”

“趙氏,哪還有趙氏?連老天都不垂憐,隻怪你們氣數已盡。”範瓊冷笑,“金人可以從冰麵上渡河,待我軍渡河,冰麵乍裂,這又作何解釋?“

他這是為背棄趙氏找的理由,朱璉不願與他多費口舌。就在她放棄抵抗的時候,吳革領兵出現,圍住範瓊一夥人。

“範瓊,非得把事做那麼絕嗎?李唐末代太子胡昌翼還能活至我朝,你非得要根除趙氏正統血脈嗎?”吳革與範瓊對質。

“不把他們交給金人,死的就是你我。”範瓊提醒吳革。

“你可以把你找來逼宮的百姓之子,當作太子送去金營,告訴金人太子已死,又有何不可?”吳革試著勸服範瓊,“範瓊,你已壞事做絕,還不考慮給自己留條後路?

範瓊似乎有所猶豫,可他忽然冷笑:“沒有機會了。我們的官家比你我更畏懼金人,五十城將士還在浴血奮戰呢!可他們的親人呢?早已被趙氏送去金營當俘虜當人質,這寒了多少守城將士的心?我怕金人害我,可我更怕官家害我妻兒!”

範瓊的質問,一時讓眾官兵啞口無言。

要麼站著死,要麼跪著生。趙佶趙桓父子所作所為,對金人信任有加,對自己的將士不敢相信;對金人一味求和,為此不惜打壓主戰的李綱,自斷長城。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官家的老師、如今的太子少傅孫傅趕至,他見了皇後太子,也慌不擇路地要求送太子去金營。

連受命輔佐太子監國的孫傅,竟也軟骨頭至此,無人護佑儲君。朱璉自知已無人可幫襯他們母子二人,從不流淚的她也覺目光酸澀,她將匕首抽出,擲於地上,鏗然一聲如玉碎。

朱璉同包圍他們的人群說道:“事已至此,無需多言,我隨你們離開。”

趙諶被人從母親懷裏帶走,推搡著離開,他嗚咽大哭,載著他的車一路疾馳奔向南熏門,趙諶大呼:“百姓救我!”

百官軍吏奔隨號哭,卻像是哭喪的喪家之犬,沒有人真的站出來護衛太子;隻有太學生擁拜車前,以性命相抗,想要攔下太子,他們也逐一被範瓊斬落車下。

當皇後太子也被送至金營,金人滿意地勾上了最後兩個名字,合上了冊子。官家上前和迎接母子,和太子相擁,抱著太子安撫,朱璉卻一個人默默走開。

“今日草芥兮,事何可說,屈身辱誌兮,恨何可雪,誓速歸黃泉兮,此愁可絕!”朱璉走入了金人的牢獄,自知已為階下囚,命如草芥,雖為女人,但她不同於自己的夫君,她不願屈服,更不願苟且偷生,這是她家族骨血帶給她的。

當官家得知太子本有逃生機會,卻被範瓊破壞,在知曉範瓊不願受命的理由後,他一瞬間崩潰,淚流不止。

還在抗戰的將士們,被自己的君王出賣,何人還願再賣命?也難怪援軍不來,也難怪康王不回東京,也難怪四周都是叛徒。

因果報應有沒有應驗在完顏宗望身上猶未可知,可應驗在趙氏子孫身上卻是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