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2 / 3)

“那就脫了唄!”

不過,到了第二天,腳上穿著一雙絲襪、包裏還帶了一雙絲襪的陳喜兒,結果並沒有做成現場嘉賓。她一進場,就被工作人員安排到了觀眾席上。我看見她垂著眼睛,嘟起嘴,一賭氣就過去了。後來我還嘲笑過她,我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吧!”她也沒說話,眼神恍恍惚惚的。有點走神。當時人家把她帶到了第一排,還朝她手裏塞了瓶礦泉水。但她還是那樣,垂著眼睛,嘟著嘴巴,滿臉的不高興。

現場一共去了五位嘉賓。三男兩女。我去的時候,另外四個已經都在那兒了。中年編導先是把我帶到一個禿頂老頭那兒,對我介紹說:

“這位是社會學專家兼心理學教授,任教授。”

“哦,任教授,你好。”

我向前一步,半眯著眼睛,看了看任教授閃亮的光腦門,然後,身體向前傾斜三十五度。

“嗯,好。”

任教授的語言很簡潔。但任教授的眼光倒是有點複雜。我的身體由傾斜三十五度恢複到正常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任教授正盯著我看。

他久久的、極為仔細的、用一種類似於微生物專家的眼光看著我。我發現,這位任教授的眼睛稍稍有些渾濁。眼白,比一般人的眼白深。眼黑呢,又要比一般人的眼黑淺。

離開了任教授,中年編導又把我帶到一男一女那兒。

那個男的出奇的瘦。非但瘦,還高。竹竿子那樣立在那兒。這根直統統的竹竿,從脖子以上開始細密起來。小心而有序的分解出:細窄的鼻子,長長一條的眼睛,以及兩片應該長在女人臉上的薄薄的嘴唇。

他滿臉帶笑,主動的向我迎了過來。

“叫我司馬吧。這位……”

他指了指身邊一位小巧精致的女士:“她是我的太太。”

就在我眯起眼睛,準備仔細看看這位小鳥依人般的太太時,在我身後,一個多少有點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嘿,還認識我嗎?”

那隻美妙的曲子,以及“我不是在做夢吧”的想法,幾乎是同時產生的。先是腦子裏嗡的一下,無數隻長得既像蟑螂又像臭蟲的小東西,在我麵前晃過來又晃過去。

“我們是害蟲!”

“我們是害蟲!”

伴隨著這舞蹈和樂曲,我臉上所有的肌肉,都集體進入了一種暫停的狀態。幸好,這時我是背對著陳喜兒的——我的嘴巴張得那麼大,大得一定非常不成體統。大得讓我隻能順勢做了個打哈欠的動作。

是她。真的是她。雖然多年未見,大致的樣子還是在那兒的。八九不離十,沒有太厲害的走形。她確實胖了點,下巴那兒長了些肉,平添不少喜相。但這也正常。我那時36歲,在我的記憶裏,她應該和我差不多大,也是人到中年了。人到中年的大嫂還能保持像她那樣的腰肢——

那天她穿了一身考究的高級套裝,豎條紋,上麵還鑲著閃閃發光的金絲銀絲。她蹬蹬蹬幾下,就從身後繞到了我的麵前。

“嘿——”

我能明顯感覺到,看到我,她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驚喜。但我實在搞不明白,這驚喜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完全不對呀。有那麼幾次,我曾經也想像過和她的重逢。在那裏邊,她像個罪人:低眉,順目。老梨花也帶著淚。哪裏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明朗得像花。我呢,鬼鬼祟祟的,像個佘。眼光還直往台下麵打滑。

“你……一個人來的?”

畢竟是聰明女人,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我鬆了口氣,然後,朝著觀眾席那兒漫無目的的抬抬下巴。她立刻就明白了。很大方的向我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