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2 / 3)

第五天,大家說什麼都看不下去了,一群人把他送上了回揚州的汽車,他在車上還在喊他過兩天就回來。

果然,他到家裏稍微安頓一下,第七天就回來了。他在醫院的電梯裏遇到提著飯盒的路路,路路見到他趴在他身上高興地大叫:“丁哥,我的丁哥哥,你不要擔心了,桐哥醒了!桐哥醒了!”

他們一起來到柳北桐床前,柳北桐正倚著彈簧床斜睡著,旁邊坐了一圈人。老尹、劉易,還有幾個護士,看到一丁幽靈一樣進來,一陣歡呼。一丁誰都沒理,一言不發地直接走到柳北桐麵前。

“你怎麼來了?”柳北桐的聲音很清晰。

一丁眼睛紅了,嘴死死地閉著,拚命往喉嚨裏咽著唾沫。大家看著那個情景,連男的都要流出眼淚了,路路轉身出了門,趴在牆上就哭了起來,幾個護士也都轉過了身。

隻有柳北桐最冷靜,他好像是個局外人,看著一丁說:“你坐吧。”又看了看周圍的人說了一句話,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這是我揚州的朋友,一丁。”大家含著眼淚歡呼起來!

柳北桐恢複的速度是罕見的,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周圍的人讓他一個一個都認了出來。隻是不苟言笑,麵無表情,即使笑也是很生硬的肌肉運動,眼神也處於癡呆狀態,他的情感世界還沒有打開,他生命中和他心靈最近的人都沒有來,最疼他、愛他、懂他的人都沒有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來。在這場生死劫中,救他的是他生活中的第二圈人,他視為親人的第一圈人都已離他而去,都已是昨日黃鶴。大夫說:“要盡快打開他的感情大門,時間越長,恢複越難。是不是給他的親人聯係一下,你們商量一下。”

老尹和一丁專門召集大家研究了一下,大家都不知道筱晴和囡囡的地址,另外即使他們來了,就一定有效果嗎?張茉莉加拿大的電話老尹有,那是柳北桐從家裏逃出以後,他們在電話裏理論她和柳北桐的事情時,茉莉給他的。老尹說,救人要緊,建議給她打電話,他相信她一定會來。但這一建議卻遭到了一丁的強烈反對,他不說什麼原因,就說不行,他好像有難言之隱。大家遞了眼色,都不吱聲了。

最後還是一丁說話了:“我來試試吧?”

他想到了音樂,想到了柳北桐最難忘懷的音樂。

他拿來一個CD機,裏麵有一張碟,那是他在柳北桐家裏找到的——林如玉赴日二胡獨奏音樂會《二月的聲音》。那是一張尚未出版的現場錄音,目錄上介紹的文字都是柳北桐手寫的,在《二月的聲音》下麵,他寫到:“這是發生在生活中的一個真實的愛情故事,在作者自己家庭已經破裂,精神即將崩潰、抑鬱即將將他牢牢抓住的時候,一個美麗的仙女為他撥開眼前的陰霾、趕走他心中的障礙,用神奇的愛情將他拯救……他的眼前又一次春風化雨,彩霞滿天。為此,他把這首樂曲獻給她——他心中的女神。”

一丁對所有的曲子反複聽了許多遍,並精細地對樂曲進行了重新排序。首先是一些無伴奏的《二泉映月》《良宵》《閑居吟》之類,然後是柳北桐更熟悉並鋼琴伴奏過的《豫北敘事曲》《懷鄉行》等,最後才是柳北桐自己作曲伴奏的《二月的聲音》《心靈之手》,那個《心靈之手》一丁非常熟悉,他們曾經在揚州電視台錄過這首曲子。他還從電視台找來了柳北桐的二胡協奏曲《鄉情》,那是他和林如玉在中州的首次合作。

對時間,一丁也做了精心的計劃,每次聽二十分鍾,根據效果,不斷加長時間。第一次他堅持不讓別人在場,為了以防萬一,隻留一個護士。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把耳機塞到了柳北桐的耳朵裏,然後把開始鍵按下,就靜靜地坐在一邊,和那護士一起觀察著他的表情。

柳北桐像是愣了一下,一丁知道,音樂開始了。

一切如同神話一樣,冰雪融化、鐵樹開花。

第一次聽,柳北桐的臉漸漸變得蒼白無血,他的手在發抖,顫顫地在床上好像在摸索什麼……

第二次聽,他癡呆的眼睛開始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亮點,那個亮點隨著時間在逐漸擴大著、擴大著,一種叫做生命的東西漸漸從那荒蕪的原野中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又出現了少有的紅暈,他的眉頭居然皺了起來,這是二十天以來他第一次有了表情……

第三天,當他終於聽到《二月的聲音》那含蓄美好又充滿對未來的激情和憧憬的音樂時,他的眼睛開始濕潤,漸漸地、漸漸地一粒大大的淚珠從那幹涸了二十天的眼眶裏流了出來,他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眼淚最後濕了整個麵頰。突然,他的手動了,他在床上激情地演奏起來……

他徹底醒了!這是一丁希望的,也是一丁擔心的。他希望他的桐哥徹底醒來,又不希望他再次受到記憶的傷害,他太了解他的桐哥了,用“情種”“情癡”形容他都不過分,他生來就是為情所生,活著也是為情所活。他醒來了,但是能頂住失去愛人和親人的壓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