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肥牛?”李娜的眼睛亮了起來。
旅館附近有不少餐館,他們走進一家燈光搖曳的中餐館時,那個老板非常熱情地與林如玉打招呼,他們認識。老板沒說什麼話就直接把他們帶到一間清靜的、鋪著榻榻米的小房間。那房間中有一個小方桌,方桌的中間有一個圓圓的洞。桌子上麵是一個長方形的罩子,罩子上麵的燈正好把光線灑在方桌上。
“您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嗎?”李娜問柳北桐。
“下麵是煤氣爐,上麵是抽油煙機。馬上就要上涮鍋。”“啊!你好厲害。”
林如玉笑了:“你別忘了,這是中國餐館。”
那天晚上,在林如玉的堅持下,小姐給他上了一瓶日本清酒。那酒大大的瓶子,和白酒一樣的顏色,但度數隻有十幾度。她們要了兩聽可樂。
那家的肥牛果然不錯,旋得薄薄的、紅白相間的牛肉片玲瓏剔透,讓人一看就有食欲。火鍋很快就沸騰起來,小姐給他們上了好幾種調料,又上了清熱解毒的烏龍茶。
“小玉,對不起,我要放開吃了。”李娜大概餓壞了。
“你隻要不怕胖,你就盡情地吃吧!”“我拚了!”
柳北桐和林如玉一起笑了起來,這個胖姑娘真有意思!
他們都餓了,幾乎沒說什麼話,就開始了掠奪性的掃蕩。幾盤牛肉很快就涮完了,他們又要了幾盤,速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幾杯清酒下肚,柳北桐胃裏的那股暖流又慢慢升騰起來,他的話也隨著酒意多了起來。
“看你們吃飯的樣子,我想起一個笑話,我給你們兩個小孩講個段子輕鬆輕鬆?”他很長時間沒有講段子了,過去的那種生活似乎已經離他很遠。
“好啊!”她們倆一起歡呼起來。
有一對北京夫妻,結婚已經兩年。他們感情很好,但經常吵架。因為他們都是急性子。他們都想改正自己,卻總是改不掉。
“有一天,他們又吵了起來。”
模仿著京腔,柳北桐開始表演。
男人說:“麵條煮好了沒有,我餓了。”
女人說:“還沒熟呢,你急什麼你?”
男人說:“我能不急嗎?我快餓死了!”
那女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給他端來一碗半熟的麵條,“砰”的一聲放到他麵前。
“吃吧!吃吧!噎死你!”他端起麵條就往嘴裏倒。
“快點吃!快點吃!”女人站在他一旁催著他。“你他媽急什麼你!”麵條太燙,男人吃不下去。女人把碗搶過來,把麵條全部倒到桌子上。
“幹什麼你?”男人大叫起來。
“我等著刷碗呢。”女人比他還急。
“算你橫!我要和你離婚。”男人又急了。“我怕你?離就離!”女人毫不示弱。
“好吧,你說什麼時候?”
“明天!明天就離!”
隔壁的王老五在他們窗下偷聽,他也是個急性子,一下在外麵叫了起來:“能不能今天離啊大妹子,大哥都等你兩年了。”
林如玉和李娜笑得前仰後合。林如玉大概根本沒有想到柳北桐還有如此幽默的一麵。
“為什麼是北京人呢?”她好奇地問。
“哦,對不起,可能北京人性格比較愛較真吧?”
“為什麼不會是上海人呢?”上海人李娜也來了興趣。“上海男人特溫柔,不會和老婆急的。”
“為什麼不會是中州人呢?”林如玉還在逼著他問。
“中州人……對,不是上海人,也不是北京人,是兩個中州人,我投降了。”柳北桐把手舉到頭上,又引起她們一陣歡笑。
吃過晚飯,李娜把他們送到賓館就回去了。他們的房間是連著的,都在一樓,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學校校園,窗下是一個很大的魚池和幾棵正在盛開的櫻花樹。
柳北桐明天的工作比較輕鬆,而林如玉的事大了。她明天白天要練一個上午琴,下午要和樂隊合一次,下午6點開始化妝,晚上7點就開始演出。在門前分手的時候,柳北桐關心地告訴林如玉,一定要睡個好覺。
他自己到房間以後衝了個熱水澡,卻沒有一絲困意。下午的亢奮仍然在內心深處一浪一浪地衝擊著他,他把下午寫的東西又拿了出來,打開桌上的台燈,趴在燈下修改起來。創作的第一稿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而修改作品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前者像分娩,而後者就像給嬰兒洗澡穿衣了。
春天的風從開啟的窗子吹了進來,帶來陣陣花香。這時的天氣大概是日本最好的天氣了。柳北桐嘴裏哼唱著自己的作品,非常陶醉。他在想象著林如玉演奏這首作品時的效果。這兩年以來,柳北桐對二胡這件樂器了解愈來愈深。他分析了大量二胡經典作品,認為二胡這件樂器的主流音色是如泣如訴,適合表達傷感和深沉的情緒,而興奮和高亢、明亮與輝煌則是它的弱項。這一點它比不過小提琴。
實際上林如玉的技術已經在四個八度的音域中遊刃有餘,但受樂器音色的限製,高音區的技術運用仍然隻能用於輔助的片段,主要的樂段依然要交給它的中音區。所以要改變人們對二胡的傳統印象,中音區的旋律就尤為重要。調性要亮、旋律要亮、節奏要鮮明,不宜太拖遝……
那天,柳北桐在那幾棵搖曳的櫻花樹旁邊的房間裏,工作至深夜。《二月的聲音》已經成形,那旋律自由而遼闊,情緒既深遠又沒有一絲沉悶,那是一種柳北桐向往中的境界,也許在現實中他永遠達不到那種天馬行空、那種激情四射、那種無憂無慮,但他在藝術上已經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