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2 / 3)

餐桌上有一瓶紅酒,是林如玉專門為他要的,被他擋住了。他的理由是下午要排練,後來就和那幾個一起喝了點飲料。

他們是在新落成的賀綠汀音樂廳裏合練的,台下來了不少人觀看。這幾年林如玉名噪大江南北,已經有了不少崇拜者。盡管是星期天、盡管他們做了保密工作,仍有一些學生和老師知道了,她的那幾個朋友一直在阻攔著台下的觀眾,但仍有人找空請她簽名。

他們除了《心靈的手》之外,其他曲子均沒合過,但柳北桐在來之前,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那幾首二胡曲,他已經聽得爛熟。除了一些特殊處理的地方,他已經駕輕就熟。第一首曲子過後,林如玉望著他的眼神,有些微微的驚訝,她一定知道,柳北桐在藝術上就是這樣負責的人。

他們在音樂中那驚人的默契很快就在合作中體現出來,開始幾遍還僅僅是節奏速度的配合,但很快就上升為強弱之間的磨合,到下午最後一遍,她的同學給她錄像時,他們已經達到了音色和情感的交流。

《月夜》是劉天華先生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年代創作的一首作品,是一首看起來簡單,而內涵豐富的二胡曲,節奏自由、旋律深邃。林如玉給他的樂譜沒有伴奏譜,是柳北桐根據錄音和自己的理解,專門寫的伴奏。林如玉的琴聲起來四小節以後,如夢如幻的分解和弦在一個氣口後麵悄悄地進來了,他根據自己的理解,在鋼琴上模仿豎琴的音色——空靈、寂寞,又有一些淡淡的憂鬱。

林如玉幾乎是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圖,竟然順從他的感覺走了起來。而這立刻給這首大家耳熟能詳的樂曲注入了新意。中間一段,林如玉竟然停了下來,讓鋼琴來演奏那一段主旋。她隻是用眼神給他一個輕輕的暗示,柳北桐立即心領神會地把旋律接了過來。八小節以後,她又不動聲色地把主旋接了回去。

那是一次難忘的排練。

你來我往,他們像在即興地做一個音樂遊戲,藝術的本質就是創造,而兩人共同即興處理一件作品就太不易了,它需要內心感受的驚人一致。

那是一架九尺斯坦威鋼琴,他好長時間沒有彈這麼好的琴了,過去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成為了過眼煙雲。久經情感磨難的柳北桐在這片鍵盤上又找到了自己的快樂和自由,他盡情地彈奏著,眼睛的餘光不時和林如玉的目光相碰。那種感覺美妙無比。

從上海見麵一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單獨說幾句話。隻是在合練結束時,她走到鋼琴邊,仔細看了一遍《月夜》的伴奏譜,悄悄在柳北桐耳邊說了一句:“幹爹,謝謝你。”柳北桐笑著看著她,嘴裏還咕嚕一句:“行嗎?”林如玉竟然說了一句日語:“體來一帶思乃。”柳北桐問她什麼意思,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同學拉走了。

後來林如玉告訴他,她們幾個同學說:“你的鋼伴好好酷啊,不光琴彈得好,那個形象、那個眼光都很有魅力啊。這個人絕對是一個外表平靜、內含激情的人。他身上有一種不易為同性覺察的、男人式的浪漫。他是不是愛你啊?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那樣溫柔的眼光呢?”

他們合練結束時,很多人湧上來請林如玉簽名,竟也有不少人請柳北桐簽名。大都市就是大都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這種高層次的藝術氛圍裏,柳北桐的心情特別清澈、純淨,在下麵整個日本之旅的過程中,他一直有這種感覺,治療心靈的創傷大概這是最好的途徑了。這一切都是林如玉給他帶來的、是音樂給他帶來的。

他們晚上是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小飯店吃的飯,飯後林如玉和幾位同學告了別,他們沿著長熟路、汾陽路就這樣走了過來。

“小林,你知道嗎?我女兒也是這座學校的附小畢業的。”“是嗎?”她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詫。

“算一算,大概比你晚七八屆吧?”

“哦……”她又在若有所思,柳北桐和她相處這幾次,已經見好幾回她這種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