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們見麵了。地點是柳北桐選定的,東湖的“自由空間”茶社,這兒環境好,離市區比較遠。重要的是在這裏,一般不會碰到熟人。這裏不是省城,柳北桐又是中州的公眾人物,不可掉以輕心啊!
這是一個小單間,一個小巧的小方桌放在房間正中,兩把沙發椅一南一北放在小桌旁,像是預示著什麼。桌子上方是一盞懸得低低的麻將燈,巨大的燈罩把柔和的光線罩定在小桌的範圍內,如果把身子往後一撤,你的臉立刻就隱到暗處。柳北桐心裏暗暗讚賞著這簡單的布置,這種設計是有心理依據的,人的緊張和拘束到這兒就化解了。
雖然房間不大,但在那個小小的窗子下麵仍擺著一個很大的三人沙發,寬大得有些曖昧,那上邊大概上演了不少故事吧?
他提前二十分鍾到了,把菜酒茶都點好,點上了一支紅塔山,一邊打量著這個房間的布置,一邊在心裏交代自己:今晚第一不喝白酒。第二要克製住自己的一切衝動,讓她感受到他溫文爾雅的君子之風。教授就是教授,偶爾成了野獸,但大多時候還是教授。
當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站到他麵前的時候,他一時有些木訥。她變年輕了,長長的馬尾發改成了一個與耳根相齊的運動頭,一件素線條的長袖襯衫像男孩子一樣束到那條泛白的牛仔褲裏,既活潑又不失女孩子的嫵媚。乍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你是茉莉嗎?”他突然憋出這樣一句話。“我是她妹妹啊,我姐姐出差了。”
“哦……你來替她赴會?”
“不歡迎嗎?你們男人不都是喜新厭舊嗎?”
畢竟他們不是太熟,畢竟他們心中的秘密太不尋常,畢竟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同在一個屋簷下。這時掩飾心裏的慌亂的最好辦法可能就是調侃了。
“你把頭發剪了,為什麼?”
“不知是誰把我弄的一頭草屑,怎麼都洗不幹淨,索性就把它剪了。”
“哦……坐吧,我隨便點了幾個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柳北桐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茉莉三句話就提到了他最敏感的事。
輕輕的敲門聲——服務員把開好的紅酒和涼拚,一起送來了。
“柳教授怎麼改喝紅酒了,你可是海量啊!”“喝酒誤事,誤事,我最近一直都沒喝白酒。”
“你好像沒誤什麼事啊?”這女人好像有點怨氣,說話夠尖刻的。“是的……沒有。”
“服務員,拿一瓶五糧液。”
“哎……”柳北桐簡直有些手足無措了,他不喝酒的時候,絕對是另外一個人,矜持沉穩,善於思考,可茉莉才來幾分鍾就把他一下午的計劃都打亂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麼辦——喝吧。
幾杯白酒下了肚,他很快就恢複了他的從容,胃囊深處湧上來的暖流讓他很快變得主動起來。
燈下照美人。
柔和的燈光下,茉莉美得有些不太真實。她的皮膚是那種天然細膩型的,像是凝著一層淺銅色的柔滑的膏脂。眼神依然很明亮,但那深處又多了一種堅定的東西,這是上次沒有的。
“你好嗎?”柳北桐心中湧上一種柔情。“不好!很不好!”
“為什麼,能告訴我嗎?”
“我遇到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一個逢場作戲的高手,我一不小心掉進去了,他卻裝得若無其事。”
“高手?你碰到一個高手?你掉到哪裏去了?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柳北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認識。”“我認識?”
柳北桐腦子裏閃過一係列麵孔,腦子在急速地思索著,才僅僅一個多月啊,你又認識哪個情場高手了?你他媽真的是那種輕浮之人?如果確實如此,今天的見麵將毫無意義。
“你難道真不認識他嗎?”
“我認識他?我怎麼會知道他是誰!你遇到誰了?你遇到誰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柳北桐全糊塗了,一股積累多日的怨氣湧上心頭,那口氣幾乎在咆哮了。
“你別裝了,那人不就是你嗎?”“我?你在說我……”
“你四十三天沒和我聯係,如果昨天不是我見到你,你大概永遠不會和我聯係了……”她哽咽了。
“我是想和你聯係的,但我沒有你的電話號碼啊?”“我給過你漢字留言的,上麵有電話的……”
“茉莉,你相信嗎?我可是每天都在想著你啊!”
“騙人……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茉莉掏出麵巾紙開始抹眼淚。
柳北桐有些瞠目結舌了!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什麼自責,什麼酒能亂性,統統滾出他的詞典吧。茉莉和他、他和茉莉之間是一種情,一種前世的緣分。也許這種偶然本身就包含著必然。是一見鍾情嗎?如果不是,為什麼他們的感受如此相似呢?
他走過去把她扶到沙發上,兩人擁抱著、訴說著,茉莉流著眼淚擰著他的手,他用嘴不斷地吸吮著她臉上的淚。柳北桐一直在說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茉莉一直在說你壞了你壞了,你太壞了。後來兩人的嘴吸到了一起,聲音就沒有了。當欲望的潮水又一次襲過來時,清醒的柳北桐才原諒了省城之夜的自己,抱著這個女人,這種感覺簡直無法抗拒,在當時那種情景中,如果作出另外選擇,才真正是有病。
但今天不行,不能讓茉莉小看了自己。他掙紮著掰開了茉莉纏在他脖子上的手,把她拉到了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