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校時,蕭其內心沉重而又輕鬆,又回歸到溫宛嫻靜的女孩,不同之處,煎水雙眸裏多了一絲堅定。
她在人才市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仔細地看每一個招聘書。她對工作最根本的要求,是能夠承擔起兩個人家庭的運轉。很久她才把目光鎖定在一個電子工廠發布的招聘書。
時光荏苒,晃眼間,三年悄悄流失。蕭何升到了高二,他刻苦努力,中考分數超出市重點高中70多分。姐姐的付出,已經讓他痛苦不堪,他極力反對這種辛酸的生活。他是男子漢,應該承擔起挑子,而不是躲避在無知愚昧的校園裏。但每次看到姐姐訓斥他時流露出的心傷,都讓他惶然害怕。他非常愛惜姐姐,不止是相濡以沫的姐弟情感,還有彼此都是對方的支柱。
他是個沉默少語的少年,非但不木訥,反而思想很矯捷。書本上的東西,基本上不需要老師替他解答,所以腦子空閑的時候,他想讓身體忙碌。他成績驕人,卻經常逃課,學校裏那堵不到兩米的圍牆和老師的勸戒根本束縛不到他,因為幾張滿分試卷的頻繁出現已經讓他們如風過耳。他也用姐姐的方式讓世界美好,別人坐在教室裏搖頭晃腦的時候,與之對應,他穿著工作服在酒店後廚的甬道裏奔跑。他汗流浹背,墨綠色的服飾通常都是印濕大片,心裏卻是異常的歡躍。他喜歡這種繁碌的生活,喜歡霓虹燈搖曳,紅光綠影傾瀉在身上的感覺。他偶爾會站在包間的門口,出神地看著客人在歡笑中推杯換盞。通常站在門口的漂亮的服務員會輕聲打趣他,看到他臉紅耳赤時才放下挽著他右臂,然後,囅然大笑。大多女服務員都知道酒店來了一個臉麵極薄的漂亮小夥子。他往往推著車子疾速跑開。他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多,已經有2000元了,口袋和家裏都不能放了。他開始茫然,想用它為姐姐買點東西。當一件300多元的淡藍色裙子忐忑地出現在蕭其麵前時,她首先驚喜,後是詫異。雖然蕭何極力解釋,是他平日積攢的零用錢買的,蕭其眼中的疑惑則為嚴重了,幸好她沒有再追問。蕭何從那以後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蕭其對弟弟的這件裙子是發自內心喜歡的,尤其是看到它的標誌牌上一層細薄地塵土後。它應該掛在那個玻璃內的衣架上,女孩對衣物的喜歡是天性使然,上個月蕭其為弟弟買衣服時詢問過它的價格。
弟弟的懂事,讓蕭其在辛勤的工作中得到許多安慰,然而太懂事了就會令人心生憂慮了。她不安起來,雖然掛在客廳牆上的獎狀層層疊疊,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上學弟弟的後麵,直到他消失在校園內才放下心。
蕭其比弟弟大了5歲,是14到19的5歲。
人有的時候不是害怕苦難,而是恐懼未知的困難。
人不怕疼痛,卻悚然驟雨般不歇的疼痛。
任何的挫折,隻要給予時間上的限製,大多數人是能夠挺過來的。人的不平凡之處,大抵如此。我們22歲的姑娘已經通過行動把三年前的驚懼切割的枝片不剩。她習慣了現在的生活,穿梭在家與工廠之間的匆忙,習慣看著弟弟趴在書桌上不覺然睡去,然後為他披上外衣,也習慣凝視著弟弟俊秀的臉龐寫滿對未來的自信。
忽地,有一天,她驚訝起來,弟弟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和她一樣身高的孩子了。弟弟說話的時候,需要微微仰起頭。弟弟瘦弱的肩膀開始寬闊,步伐變的昂然有力,話語間的語氣拔然,清澈的眼睛裏時常閃別樣的神采。她心潮起伏,希望弟弟長大成人,更多的是盼望他能一如既往地處在姐姐的羽翼下。她太愛唯一的弟弟,弟弟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年輕的姑娘,還未經曆過愛情的洗禮,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照顧弟弟是父母留給她的最重要的囑咐。毫不懷疑,她正是這樣做的,血脈相成的親人再加上三年來的無微不至地關心,足以讓她混淆情感的界麵。
天氣灰蒙蒙地,烏雲低垂,街道上不時興起幾絲使人庸懶浮躁地金風,裹夾著風紅的梧桐葉和塵土吹將起來。
蕭何騎著蕭其昨天買的自行車,俯著身子,急速向家駛去。最近幾年,這座城市發展速度很快,到處都能見到大興土木,推河修路的場麵。經濟的欣欣向榮,麵貌也好了起來,時不時地會有幾座風格時尚的寫字樓撥地而起。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個月,按照學校的慣例,明天肯定要月考了。蕭何在得到劉洋的告之後,已是下午5點鍾了,他匆忙的趕到學校,把書桌裏的東西收拾下,以備明天的考試。蕭何的家離學校有5個站口之遙,平時很少坐公交車,主要是那種人流擁擠汗水味道刺鼻的感覺,讓他覺得窒息。再說也沒必要,他一個月去學校洗耳聆聽老師的教誨時間不回超過一個星期。要說真的時間緊迫,他相信腳下的家夥在他全力催促下,不會輸於一路上停停遝遝的公交車。
突然,他感覺周遭靜默,空氣黯淡。看了一眼遠處行色倉皇的人群,仰起頭,天際變的更為濃黑,幾條異常耀眼地霹靂遊弋在烏雲中,忽隱忽現,時明時暗。蕭何趕緊加快速度,竭力往家趕去。沒走多遠,“轟”地一聲,一道閃雷劃破雲層,積鬱了一天的雨水磅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