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宇宸的父母,住在魔都市區的南麵,與鄒靖存身的房子南北相望,即便是開車來往,也得半個多小時,而且前提是高架還要不堵車。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些鞭長莫及,讓薑宇宸一個人住在其中,伴著鄒靖荒唐了七年。
南北立交總是擁堵的,司機或許還存了不·良用意,想要多賺些等待的錢,甚至讓乘客自己提出繞路,總之開得是極慢,花了半個多小時,依然在高架路上磨磨蹭蹭。
薑宇宸的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晚上沒吃飯就喝了酒,有些酒精上頭,人覺得暈暈的。出租車開得慢,擺擺晃晃像是催眠的搖籃,縱然夜風陰涼,也難以吹散他的睡意,此時已是瞑目假寐了。
鄒靖看著身邊人入睡,麵色淡然看了一會夜空,本要尋覓月亮,才想到今天是月末,正當晦日,不由得有些出神。難怪路上的陰氣這麼重,人造的燈光終究不如天生的日月,鎮不住邪穢。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路上的陰邪,總喜歡往他們坐的這輛車上擠。計價表上顯示,在高架上才挪了三公裏,鄒靖便連續喝退了四五批,實在有些不厭其煩。他沉思了一會,總覺得其中必定有些緣故,仔細搜尋了一遍車廂,卻是不得要領,讓人難以不生出煩躁。直到最後一次,他本是打算查看儀表盤,探身湊到司機近側,這才訝然發現,司機的臉上黑氣盎然,更有隱隱的灰敗顏色。
真不該說他是幸運還是倒黴了……鄒靖腹誹著,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恐怕這司機晚上必定要中邪,不過如今坐在車上的,還有一個薑宇宸,無論如何,總該保證他的安全。舉手一晃,一枚小小的銅鏡出現在鄒靖的掌中。
銅鏡形作八棱,背麵浮雕先天太極八卦圖,鏡棱側麵陰文分刻八個籀文,正是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太極圖的陰陽魚眼,則又刻著兩個極小的戊己。
“天幹正道,太極伏邪,敕!”鄒靖口中朗聲高誦,雙手將銅鏡捧在膝上,鏡麵朝天射出一道微微白光。白光很黯淡,在高架的路燈與眾多汽車的大燈之間,顯得極其微不足道,但若仔細看去,卻能感覺得出,那閃爍的光毫,與魔都夜空難得一見的星光,有些相仿佛。
車窗外的陰穢,在白光升起的一刹那,便紛紛向著四周散去,似乎車內有著它們忌憚的東西。眼看各路邪氣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鄒靖很是得意,許久不曾出門,自己的手段依然犀利如昔,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勾起。
薑宇宸的鼻腔中,傳出輕輕的鼾聲。鄒靖辨別了一下位置,發現才開了不過三分之一的路程。前方的車流形如一條長龍,後方的車隊也是一眼往不到盡頭,身處其中,單獨一車卻是渺小難言,說是螻蟻恐怕也不為過。鄒靖生長於魔都,這般車水馬龍的繁華看了二十餘年,早已覺得無聊,眼見終點遙遙無期,便盤起雙腿,坐在後座之上冥思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宇宸的手機又鬧了起來,將閉目中的二人全都喚醒過來。看了眼麵露無奈的薑宇宸,鄒靖就知道,自己猜測的答案必然是正確的。
“喂,媽。……路上堵呀,我又沒辦法的。……剛過了南北高架,現在好像不堵了,一會就到。……知道了,到家再說吧。”掛掉手機,薑宇宸也沒了睡意,好在餘下的路途頗為通暢,要不了多久也就能到了。
到了小區門外,薑宇宸便下了車,他父母的房子離出入口不算遠,也省得出租車在小區內繞進繞出,正好還能踱上幾步散散酒氣,真真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計價表上顯示的數字,比平時多出近一倍,而且等待時間足有半個多小時,薑宇宸雖然不在乎,卻也暗暗搖頭,接過了發票,正好可以當作證據,省得父母又要疑心追問。
這個小區鄒靖也來過,那還是他和薑宇宸相識的第二年,當時他興衝衝地、被薑宇宸拉著上門拜年,卻是受了一屋子的冷言冷語,此後,他再沒有踏足其中一步。
小區並不太新,但魔都地價高昂,這裏又是一直以來的豪華地段,因此住在其中的,多少是有些身價的人家,至不濟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產階層。一路走過,樹木高大、花草繁茂,綠化覆蓋率非常高,雖是仲秋時節,也有些陽春之意。其中還有幾處小小花園,三步移景、曲徑通幽,倒也是五髒俱全,深得園林規劃個中三昧。
“咦?這裏的陰穢怎麼這樣少?”鄒靖越走越吃驚,上次來的時候,到處都是過年的爆竹氣息,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現在走來才發現,這個小區陽氣興旺陰氣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