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孟柚那天是想直接離開喀喇昆侖山的。
隻不過她的微單丟了。
在灰蒙蒙的喀什站台,她站在人群中麵色呆滯,毫無表情可言,跟著檢票的隊伍緩慢前進。
直到穿著厚重綠色軍大衣的檢票員站在她的麵前,她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這才急忙摘下後背的掛包蹲在地上一頓翻找。
掛包底部被人用刀片割了一條口子,很明顯,她遇到扒手了。
手機錢包還有自己新買的SonyAlpha7 III通通不翼而飛。
她歎了口氣,估計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自己更倒黴的人。
在她後麵排隊的人,開始不耐煩的催促她,距離發車時間越發接近,後麵沒上車的人潮擁擠,一個個都歸心似箭。
“小姑娘,你到底上不上車?實在不行就上車再補張票唄,還有十分鍾就得發車了。”
檢票員好心提醒,今天晚上即將迎來喀喇昆侖最大的暴雪,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不上了。”
“你們慢走,一路順風。”
冷冷扔下這兩句話,孟柚撿起掛包轉身就走。
一片接一片的雪花連綿不絕的落下,極快的速度覆蓋整個山脈,狂風歇斯底裏的叫囂著響徹整個山穀,積雪超過兩米厚,山體原本的底色被完全包裹,滿目荒涼周身顫栗。
兩個小時後,長發瘦弱女生蜷縮在車站角落的躺椅處,一個勁的打哆嗦,小臉凍的通紅,禦寒的加絨衝鋒衣對於這種天氣毫無用處,冷風夾雜著雪屑一個勁的往衣領裏鑽,打濕了整個裏衣。
整個候車間空無一人,隻有大廳裏的電子播報器反複播報:“喀喇昆侖迎來特大暴雪,強降雪進入最強時段,局地降雪量具有一定極端性,或突破曆史同期極限,請大家做好防護……”
寒風肆虐,冰封大地,山河凍結,唯有雪峰巍峨挺立,小姑娘實在撐不住了,她微張的眼皮子開始打架,最後徹底閉上。
孟柚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鍾隊,那還有個人!”
隨即一雙大手將她抱起扛在肩上,那寬闊厚實的臂膀讓她覺得安穩可靠,是她從所未有過的。
再次睜開眼,孟柚第一反應是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彌漫,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眼簾,感覺到左手被什麼東西磕絆著,孟柚側著瞟了一眼,一瓶吊水明明白白掛在頭上,身上穿著純棉病號服。
還行,沒死掉就好。
“呀,你醒了,還有半瓶葡萄糖沒打完,你先別動。”
“哢嚓”門鎖被打開的聲響,白衣護士端著藥盤進來看看情況,見她醒了正打算掙紮起來,趕緊出聲製止她。
常年生活在高原上,女孩被太陽照射過的小麥色皮膚充滿健康的活力,笑容也和太陽一樣過分燦爛,尤其是眼睛,像未經汙染的明亮星星。
後來孟柚和希拉熟絡起來,知道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達瓦卓瑪,在藏語裏是月亮女神的意思。
“是你救了我?”
孟柚巡掃四周,怔愣發問,對方搖搖頭道;“不是我,是鍾隊長救了你,他們說是鍾隊長把你撿回來的。”
“鍾隊長?”
“是啊,是戍邊衛國97先遣隊,鍾憶陽,鍾隊長把你撿回來的。”
“這麼冷的天,在啥都沒有的候車室睡一晚,怕是人都要凍沒了。”
希拉喋喋不休給她複述她昏迷這段時間的情況。
她的視線向上一抬,猝不及防撞上了男人的眼,空氣瞬間凝固,他微笑望著,走進病房,孟柚謹慎地看了他一眼,透著一股子和她年紀並不相符的防備。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一身挺括的軍綠色作戰服,軍靴沒過腳踝,估摸著有個一米八五的樣子,古銅膚色,肌肉線條緊致有力,他的雙眼深邃明亮,眉宇間流露著自信和善意。
長相嘛?
對於孟柚來說,他的長相就是最普通最基礎的軍人長相,又或者說她心目中想象中的軍人就是如此。
小白楊,守邊防
不畏鬣狗與豺狼
童謠如順口溜一般浮現在她腦海。
“小…小同誌,別怕,昨天喀刺昆侖下了特大暴雪,我帶著戰士們出去巡邏,看看父老鄉親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恰好在那撿到了你。”
憨厚漢子撓了撓頭,他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喀刺昆侖山脈,這裏地理條件極差,與阿富汗、巴基斯坦交界處,是我國西部得天獨厚的邊疆守護者。
作為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地區之一,喀刺昆侖山被終年不化的冰雪覆蓋,宛如一道天然的冰長城,將我國牢牢地圈守在內,在交通不便的古時候,喀刺昆侖成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