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著的人和醒著的人(3 / 3)

海倫本以為自己的一席話能刺到丈夫的痛處,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你說的沒錯,親愛的,不過,我認為你高興的太早了!”托馬斯的心情顯然平靜下來了,他的聲音也比剛才動聽了許多,“我可以預測得到:你肚子裏的雜種絕不會活著等到繼承伯頓家財產的那一天!況且……醫生說我的身體還沒那麼糟,也許用不了一年半載,我的親生兒子就能組成一支足球隊了!”

“哦,真的嗎?”海倫故做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那麼,等他們踢比賽的時候千萬別忘了通知我一聲!”

海倫從容不迫地離開了房間,看著她安靜而充滿嘲弄的背影,托馬斯狠狠地咬了咬牙齒。

海倫和托馬斯在臥室吵架的事不知怎的居然像長了腿似的在仆人們中間悄悄的傳開了,而仆人們的晚餐則恰恰為這種消息的進一步完善提供了最佳場合。當然,大家隻知道他們吵了一架,還摔碎了藥瓶,至於爭吵的內容以及最終的勝負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比較普遍的看法認為:這次衝突的起因必定和那位新來的女訓獸師有關,也許是因為托馬斯少爺和那個女人的關係親密得過了頭,不然一向以寬容著稱的少夫人決不會無端端的向丈夫發難。

“夫人可是個很有教養的女人,我還從沒見她跟誰紅過臉呢!”說話的是南茜小姐的保姆西爾維亞夫人。她是個懦弱而又沒什麼立場的女人,她對事物的喜好就如同她對人生的看法一樣模糊不清。她總是習慣於把自己比喻成一隻可憐的陀螺,其實她的生活遠沒有她描述的那麼淒慘。西爾維亞夫人一生隻信奉兩樣事物,一個是救苦救難的上帝,而另一個則是製造苦難的命運。而對於後者與其說是信奉還不如說是畏懼,這就像是南茜小姐生來就懼怕老鼠和蟑螂一樣。

“可不是嗎!她的確是個好女人,善良、誠實、富有同情心,就像她媽媽一樣!盡管有時候她也稍稍的有那麼點固執,不過憑良心說,誰還沒點小脾氣呢?!”一個中年女人把話把接了過去。她體態豐滿,甚至可以說是龐大。白色的頭巾下麵裹著一張閃著油光的胖臉,乍一看去倒頗有點像是剛剛出爐的麵包,她是這裏的廚娘。要知道,像這樣大的莊園裏通常會有很多的廚子,他們是主人借以炫耀自己地位和財富的像征,那些有錢人對廚子的偏愛就如同他們執著於豢養愛爾蘭純種馬一般。不過你可不要把她和一般的廚子混同起來,她有著狡詰的眼神和傲慢的腔調,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便她不是廚房裏的管事也必定和廚房的管事有著說不清楚的關係。

“出了這檔子事兒,夫人心裏一定很不好受!那滋味我可知道。還記得當初我剛和威爾結婚那陣子,他滿口許諾說要待我好,給我幸福,可結果呢?還不是落得現在這樣兒,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還得靠我當仆人賺錢來養活,而他可好,什麼都不幹不說,還整天咒罵我,牢騷多得能淹死人。每次我們吵完架,我總會拍著心窩子問自己,我究竟是為什麼活著呢?難道隻是為了供養這個脾氣暴躁的廢物然後讓他成天的羞辱我嗎?!……,唉!女人!咱們女人的命運咋就這麼苦呢?從咱們爬出娘胎那天起就注定了要被男人控製,先是咱們的父親、兄長,然後是丈夫、兒子!即便他們根本就不愛咱們,也不尊敬咱們,但咱們還得認命!……真不知道當初上帝創造夏娃的時候有沒有把這些事跟她交代清楚?!”

幾個年長些的女仆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那神情倒頗有點感同身受的味道。年輕一點的女仆則擠在餐桌的另一邊,她們一邊吃著麵包一邊抓緊時間相互交換著年輕姑娘們感興趣的內幕消息。

“我猜托馬斯少爺這兩天很可能要回城裏去了。”

“他是這麼說的?”

“沒有,不過今天上午他讓我幫他整理衣物。你們想想看,如果他不打算離開的話,幹嘛要把東西都裝進行李箱裏呢?”

“如果他走了,夫人一定也會走的。”

“那可不一定,你沒發現這些日子他們兩個沒怎麼說話嗎?他們還在鬥氣呢!”

“你真是個傻瓜,埃裏卡!你沒聽過那句話嗎?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合。”

“可他們已經不住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嗎?”

“天哪!這真讓人難以置信。”

“是夫人主動要求換房的,當然,托馬斯少爺也沒反對。”

“她真是個怪人!”

“不是怪,而是傻!瞧著吧,她這麼做一定會吃大虧的!”

“你是在擔心施拉德爾小姐嗎?”

“還能有誰呢?前天下午,我看見那個賤貨和托馬斯少爺在花園裏親嘴呢!”

“你說的是真的嗎,瑪蒂爾?”

“當然,千真萬確!這種事我可從不撒謊。”

“這麼說來托馬斯少爺也許已經和那女人上過床了?難怪夫人會生那麼大的氣!”

“我可沒那麼說!”

“得了,瑪蒂爾!我敢肯定你心裏一定是這麼想的!聽帕特裏克說,你每天都偷偷的盯著托馬斯少爺看,你是不是也愛上他了?看見他親那個女人,你一定嫉妒死了吧?”

“該死的帕特裏克,我真該掐死他!”

“幹嘛對帕特裏克那麼凶?你明知道他喜歡你。雖說他沒托馬斯少爺那麼英俊、強壯,但他那玩意應付你可是綽綽有餘了!也許這小子做夢的時候都想著和你親熱呢!”

“閉上你的臭嘴,瘦貓!”

“叫我埃裏卡!嗬嗬嗬嗬……瞧!我們的瑪蒂爾居然還會害臊呢!”

仆人們齷齪的嬉笑聲和怒罵聲頓時充滿了整個廚房。

有的時候仆人們的議論也並非完全是出於捕風捉影,就拿托馬斯少爺將要離開莊園這件事來說,她們就說著了。不知是出於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就在托馬斯和海倫吵架之後的第四天,他忽然收到了一封來自亞特蘭大的電報,說是有重要的事兒讓他馬上趕回城裏去。這乍聽起來似乎是個無可非議的藉口,然而這封電報來得如此不是時候,也就難免會惹人猜疑。

七號的早晨,天剛剛放亮,刺骨的寒風還在窗外肆無忌憚的吹著哨子,莊園裏的人們就已經開始為托馬斯少爺的出發忙得不亦樂乎了。

“真的要走嗎,孩子?”老祖父似乎對孫子的決定很是不理解。

“我也是迫不得已。唐納德說他有很重要的事兒要和我商量,我想可能是關於股票的事。你知道,在這方麵我們投入了不少的錢和精力。唐納德的叔叔是州長的財務大臣,他的建議對我們一向都很有幫助。”

“你不該把海倫一個人丟在這兒,她快要生了!”

“我很快就回來,我保證。”

“如果你母親在家也許我還能放心些,隻可惜她不在。”

“您用不著擔心。露西婭小姐在這方麵很有經驗,而且哈克曼醫生也會幫助她的。”

“……,不管怎麼說,托馬斯,我還是希望你能在孩子出生之前趕回來,你知道,有些事是別人替代不了的。”

托馬斯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慢慢的走下了樓梯,大廳裏已經有幾個人等在那兒了,不過南茜和海倫並沒有在他們中間。托馬斯知道妹妹一向都沒有早起的習慣,當然,今天她也沒打算破例,好在昨晚她在臨睡之前已經和自己道過別了,所以也就沒什麼可遺憾的了;至於海倫,托馬斯原以為自己的離開會讓她傷心,他想讓她傷心,這是他的本意,然而海倫的平靜以及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簡直讓他怒火中燒。她沒有起床為自己送行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一想到做妻子的竟然不為丈夫送行,他心裏就越發的不是滋味了。管家韋斯利先生站在最靠近樓梯的地方,他畢恭畢敬的看著托馬斯和老伯頓,一臉謙卑恭順的樣子;在他身後是滿臉困惑表情的露西婭小姐,這個本性溫婉的女人大概還沒弄明白為什麼托馬斯少爺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和她站在一起的是神色沮喪的瑪蒂爾小姐,她半低著頭似乎是想掩蓋她眼睛的紅腫。這個害了單相思的女人昨晚為了她的托馬斯少爺足足傷心了一整個晚上,她原想在這最後一夜把自己獻給這個讓她愛得近乎發了狂的男人,然而不湊巧的是,當她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午夜十分悄悄溜到主人房門口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已經有別的女人捷足先登了,而那個女人——那個讓她憎惡到了極點而又無可奈何的女人——羅娜.施拉德爾小姐——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施拉德爾小姐今天穿了一件暗紅色的棉裙,她的雙手很隨意的環抱在胸前,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她的表情看起來要比旁人輕鬆得多,金色的長發因為匆忙隻是簡單的盤在了腦後,有幾縷不怎麼乖順的發絲還俏皮的耷在她白皙的麵頰上,這讓她那張嫵媚動人的臉顯得更加有生氣了。當托馬斯的目光穿過韋斯利的肩頭、女仆們的耳際和她的眼睛搭到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微笑了一下。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少爺!”

“謝謝,韋斯利!”

“您的大衣,少爺!”露西婭小姐把大衣輕輕的披在托馬斯身上。

“還有手杖。”

“呃……是的,少爺。”露西婭小姐趕緊把手杖也遞了過去。

“瑪蒂爾小姐呢?”托馬斯隨口問道,因為通常服侍主人出門的事都是由她來做的。

“我在這兒,少爺。”瑪蒂爾小姐怯生生的回答道。

托馬斯瞥了她一眼。

“你沒事吧?”

“是的,少爺,我很好!”她仍舊低著頭,聲音顯得很不自然。

“照顧好夫人,還有你露西婭小姐。夫人現在身體很虛弱,你們一定要精心照顧她。”這句話雖不是出於他的肺腑,但考慮到自己畢竟是海倫的丈夫,而且作為一位有教養的紳士,他還是飽含感情色彩的把這種麵子話說了一遍。

“您就放心吧,少爺。”

“好了,親愛的祖父,”托馬斯看著老祖父,神情很是凝重,“我該走了。”

“一路順風,孩子!”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我保證!”說這話的時候,托瑪斯的目光已經溜到了羅娜.施拉德爾小姐身上,仿佛這句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管家把門打開了,一股冷風撲麵而來,托馬斯下意識的把大衣領子豎了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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