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道長十天左右,總算來了一個說詞的。那個來說詞的人,老態龍鍾,腦袋禿頂,拿著一把破扇子,挺著大肚皮,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那天他們的狗屁對話,把我笑了個半死。
“老道長,偷漢子,這個世道!”肚皮老人一過來就給道長下馬威,左手揮著扇子,右手把桌子敲得碰碰響。
“臭禿驢,芭蕉扇,口出狂言!”道長不甘示弱。
“破廟宇,老尼姑,風吹雨打,老鼠亂竄!”肚皮老人回應道。
“疏雲觀,真道人,風雨無阻,對症下藥!”道長胡須抖動。
“前有車馬路,後有豺狼虎,道人何在?”肚皮老人總算說了句正經詞。
“上有通天梯,下有浮雲香,道人在此!”道長老人對的工整
“你說我天天和你這樣對,也不是一回事。”肚皮老人歎了口氣。
“人生難得一知己。”每次到了這個時刻,道長就會收攤,把我領回道觀。時間一久,我也能感觸到二位老人的遊世情懷,飄飄然,不知所在。每次我走在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在我眼角劃過,就忍不住思考:“我是做一個俗人,還是做一個離俗人?”
爺爺把我放在道觀裏麵後,就開始追尋女屍身世。直接尋找鎮上大戶人家,那女屍棺木,衣料都是上等。而且運棺人也出手大方,肯定是富貴人家。爺爺先是詢問清宇道長,才得知鎮上大戶人家也就十來戶。用時一個月,才查明情況,隻有鎮上邊緣,一戶黃姓人家,跟情況有點掛鉤。
聽附近百姓說,黃家三十年前,就移居到鎮上了。本來是大戶人家,那時是社會主義,百姓平等。但黃家有三個族人在鎮上當官,還有一個是市裏大官。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這種不雅的俗語,不能用在黃家身上。隻可說,朝中一人當官,家中千人澤福。
後來改革開放,黃家勢力更大了。族中第三十二代後人,有做木材生意,有的包修公路,都發了財。大部分族人都去了外地,開始淘金。隻留下一個老人,老人姓黃名潘,是族中三十代後人,同爺爺差不多年紀。黃潘懷念故土,不想四處遷徙,於是在鎮上修了一棟樓房,足足三層,家中養著轎車,貨車。在鎮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士。
以往家族人士多,子孫後代也多,動輒七八個兄弟。不過黃潘隻有一個兒子,二個孫兒,一個孫女。到了九十年代初期,家道突然陡轉,兒子病逝,二個孫兒,一個孫女也不知所終。隻剩黃潘一個老人守著家業。爺爺去他家門前時,一棟三層大樓聳立在鎮上邊緣,四周沒多少人家。門前庭院長著不少雜草,停著一輛破貨車,鏽跡斑斑,已經好幾年沒動了。整棟樓房,沒有多少生機,更顯荒蕪。爺爺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等了好久,才有人把門打開。卻是一個老人家,也就是黃潘,慈眉善目,六十出頭,隻是眉目間暗含不少憂愁。見爺爺站在門口,問道:“有事麼。”
爺爺回答他:“沒事沒事,我是外鄉人,來這看望親戚。走了半天,有些口渴,討杯水喝。”爺爺沒有道明原委,撒了個謊。唯恐黃潘是女屍生前的親人,把他又趕了出來。黃潘得知爺爺情況,連忙請進去,給爺爺到了一杯水。爺爺把屋子打量一番,大廳鑲著瓷磚,頭頂掛著大吊燈,堂屋牆壁上懸著一麵大方鏡,走遍鑲著彩絲,鏡子上麵貼著一行五彩字:“一九七零——一九八零,黃蕊生日快樂”。也許你們看不出其中奧妙,九十年代初,農村孩子十歲慶典,有蛋糕就不錯了。黃家八零年,就能弄來一麵富貴鏡,給孩子慶賀,可見家中資底深厚。
爺爺把他家中打量一番,抬頭一看,走遍的拱門,通往樓上,拱門上麵掛著一張黑白遺照,卻是個中年男子。爺爺見了,不由道:“老人家,你家中布局有問題呀。”黃潘聽了,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什麼問題?”爺爺指著遺照道:“鏡乃通靈寶物,浩然明亮,遺照是陰柔之物。二者同時掛在一起,能不衝突。”黃潘聽了,恍然有悟,連忙問爺爺:“按照您說的,該怎麼辦?”
爺爺把遺照和富貴鏡看了一眼,問他:“黃蕊是誰,遺照又是誰?”黃潘聽了,眼圈一紅,回答道:“黃蕊是我孫女,外出了。遺照裏麵,是我過世的兒子。”說完似乎感傷無限。爺爺思慮一番,道:“人死節哀,活者勉之。父親已逝,女兒健在,肯定不可同堂。應把遺照擺在後堂暗陰之地,富貴鏡則不動。一前一後,一陰一陽。況且父親在天之靈,也可以保佑女兒。”
黃潘聽了,不住點頭,這才知道爺爺是有道之士。爺爺也趁著機會,問了他一些情況,卻和女屍沒關係。原來黃潘有二個孫兒,早成家了。前幾年,二孫兒開車不幸遇難,留下一個媳婦,媳婦守寡一年,後來轉嫁一戶普通人家。黃潘家血脈,就剩大孫兒和小孫女了。大孫兒本在鎮上當官,無奈脾氣剛硬,比較倔,被同僚排擠,官還是那樣,權力卻越來越小。弟弟去世後,大孫兒一傷心,就辭掉官位,準備下海經商。無奈黃潘留戀故土,不肯離去,大孫兒就留下一筆錢,給爺爺養老,然後帶著家室走了。孫女長大後,就投奔了大哥,隻身下黃潘一個人守在這。隔一個月,就會受到孫兒,孫女的電話書信。
爺爺聽完之後,方知黃潘和女屍沒關係,準備告辭走人。黃潘卻拉住了爺爺:“您先別走,我還有一件事要擺脫您。”爺爺點下頭,讓他繼續說。黃潘接著道:“我家有一塊基業,是我祖先留下來的,附近埋葬著先人。距今快六十年了,您一定要幫我看看,是不是風水出了問題,影響後人。”
爺爺本不想答應他,風水這事,冥冥中自有安排。最初選地為妙,澤福後世,如若後世再變換,隻可小改,不可大動,否則逆天,禍害較大。爺爺鬼事做的多,但很少觸及風水。後來黃潘再三要求,答應事成後,給爺爺一筆錢。爺爺想了一下,這幾年,我讀書要錢,他四處跑路,也需要花點錢,就答應他。隻是幫他略微看看,做點改動,結局如何,就看上天了。黃潘聽說做點小的改動,也是欣慰無限,連忙答應。
爺爺答應幫黃潘看風水後,已經是夏天了,離鎮上開學還有一個多月。我得知爺爺要送我去鎮上讀書,高興地好幾天都睡不著。以前都是一個人在李老師家裏啃書,沒有玩伴。這次聽說要送我去學校,又是期待,又有點害怕。反正那一個月的時間,是我最難熬的時光,天天數著日子。盼望時間早點過去,然後我就可以去學堂了。不過等歸等,玩還是要玩的。閑著沒事,我就去街邊看書,當年街道邊經常有個老人擺書攤,有童話故事,武俠,連環畫等等之類。我最愛看的,就是連環畫和童話故事。
一天清晨,我剛起床,就看見爺爺提著個小木箱出去,一邊和道長交談,一邊往外走。我連忙跑了過去,跟著爺爺後麵,隻要爺爺一提木箱,我就知道他老人家要做法事了,於是一聲不吭,跟在他屁股頭。老道長見我鬼鬼祟祟,笑道:“你偷偷摸摸,準備去哪呀?還不回去念經書。”我臉色一紅,不知所措,沒有答話。爺爺聽了,對道長歎了口氣:“他非要要學鬼事,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道長嗬嗬大笑:“小孩想學,就隨著他嘛。來來來,道長送你一件寶物。”說完牽著我的小手,神神秘秘的,把我拉到一間小房。
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件東西,剝開上麵的黃布,卻是一把墨尺。我一臉奇怪,把墨尺翻來覆去的打量半天,沒絲毫特別之處,十幾厘米長,寸許寬,就是有點沉,黑漆漆的,也不知什麼材料做成的。不由問道長:“這個是什麼,幹嘛用的。”道長嘿嘿一笑,告訴我:“這個用處可大了,廟裏所有的神仙,都是靠它完工的。你拿著就不會害怕了,要是見到什麼糊塗東西,就用這個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