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錢大花特花，過不久錢都花光了。但是我此時發現，我無法一麵用微薄的收入過活，一麵還債。商店的老板們開始到處找我償付那些奢侈的花費，我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我向朋友賒借，但無力償還。日子每況愈下，我妻子回去投靠娘家，而我決定離開巴比倫，到別的城市碰碰運氣。
“此後兩年，我馬不停蹄地為沙漠商隊工作，但日子過得並不順遂。後來我跟著一群強盜到處打劫毫無力量的沙漠商隊。這樣的行徑不配做我父親的兒子，但當時我仿佛透過有色的石頭看世界，不知道我已因此墮落到什麼樣的地步。
“我們第一趟打劫商隊非常順利，掠得一大堆黃金、絲綢和有價值的商品。我們將這些掠奪物帶到吉尼爾城揮霍。
“第二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我們剛剛掠得大批財物，就遭到當地部落的槍兵攻擊，這些槍兵是被劫商隊花錢雇來自保的。我們當中的兩個強盜頭子被殺，其餘的則被帶到大馬士革剝光衣服，賣作奴隸。
“我被一位敘利亞沙漠部落的頭子用兩塊銀錢買走，並且為我理了頭，搭上腰布，與其他奴隸沒什麼兩樣。由於年輕魯莽，我隻當這是一種探險，直到有一天主人帶我到他4個妻妾麵前，告訴她們，可以把我當做閹人使喚。
“那時，我才知道我的情況有多慘。這沙漠國的男人個個驍勇好戰，我在毫無武器和脫逃辦法的情況下，隻好任他們擺布。
“當主人的妻妾盯著我看時，我站在那邊，心裏害怕極了，指望她們會同情我。他的大老婆希拉年紀比其他妾大。她盯著我看，臉色無動於衷。我得不到她安慰，便離開視線。接下來那一位傲慢的美女冷冷地瞧我一眼，仿佛我隻是一條蛆蛻。另兩個較年輕的妾則嗤笑，當這是笑話。
“那情景仿佛叫我站著等判刑。每個女人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最後，希拉冷冷地先開口。
“她說：‘閹人我們多的是，但是駱駝商人沒有幾個，這些商人不過是廢物。今天我回娘家探望生病的母親，沒有一個我信得過的奴隸能拉我的駱駝。問問這個奴隸會不會拉駱駝。’
“因此主人問我，懂不懂得駕馭駱駝。
“我全力隱藏自己熱切的心情，回答說：‘我會讓駱駝蹲下來，也能叫它們馱運貨物，引領它們長途旅行而不困倦。假如有必要，我還會修理套駱駝的各個配件。’
“主人說：‘聽來這個奴隸懂得夠多了，希拉，假如你要的話，就帶這人做你的駱駝夫好了。’
“因此我被轉交給希拉，當天便引領她的駱駝長途跋涉回娘家探望她母親。我利用機會謝謝她代我替主人求情，並告訴她，我不是天生的奴隸，而是自由人的兒子，我父親是巴比倫尊貴的馬鞍工匠。我還告訴她許多關於我的故事。但她的話令我感到挫折，事後我一再沉思她所說的話。
“她說：‘是你自己的軟弱使你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的，你又怎能稱自己是自由人？假如一個人自己內心裏麵就藏著做奴隸的靈魂，無論他出身如何，他終究將成為奴隸，仿佛水往低處流一樣，不是嗎？假如他內心裏具有自由人的靈魂，無論他再怎麼不幸，他仍舊能在本家本城成為受人尊貴的人，不是嗎？’
“接著的一年我仍舊是奴隸，與其他奴隸同住，但是我無法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有一天希拉問我：‘黃昏時，眾奴隸可以混在一起玩樂交遊，你為什麼獨坐在帳篷裏？’
“我回答：‘我在思考你對我說過的那番話。我懷疑我內心是否有做奴隸的靈魂。我與這些奴隸格格不入，所以獨自坐在這裏。’
“她吐出秘密說：‘我也一樣與那些妾格格不入，這才獨自孤坐。我的嫁妝很多，我丈夫娶我就是為了我的嫁妝，但是他並不愛我。每個女人渴望的就是被愛。因為這緣故，加上我不能生育，沒有一子半女，所以我必須坐得離她們遠遠的。我要是個男人，與其當奴隸，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我們部落的傳統也當婦女是奴隸。’
“我突然問她：‘現在你對我的看法如何？我內心擁有做男子漢的靈魂，還是做奴隸的靈魂？’
“她回避說：‘你想還清你在巴比倫所積欠的債嗎？’
“我說：‘是啊，我想啊，但找不到辦法。’
“她說：‘假如你任意讓日子年複一年過去，而不努力償還債務，你就是擁有可鄙的奴隸心態。不自重、不老實還清債務的人，人皆鄙夷。’
“我說：‘但是我在敘利亞做奴隸，又能如何？’
“她說：‘那就繼續待在敘利亞做奴隸吧！你這個軟弱的人！’
“我說：‘我急切地否認說：‘我不是個軟弱無能的人！’，
“她說：‘那就證明給別人看啊！’
“我說：‘怎麼證明？’
“她說：‘你們偉大的巴比倫王不是想盡辦法，用盡所有力量對抗敵人嗎？你的債務就是你的敵人，它們逼得你隻好離開巴比倫。你若放任它們，不予理會，它們將變得比你更壯大。當它們是個敵人，與它們戰鬥，你終將製服它們，成為城裏受敬重的人。然而你卻一直毫無與它們背水一戰的念頭，隻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傲氣日益消沉，終而被逼到敘利亞當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