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輩子的候鳥,總說要躲過冬的寂寥,無人知曉她有多逍遙。
越過山水迢迢,埋進春的懷抱,她說她要自由,裴元打斷她的雙腿,給她一隻拐杖,以示態度。
“母親!”在冷靜平淡的人也應當放棄追逐,何況是個小孩子。
他才發現,母親。從左邊看,她有一頭綢緞般烏黑順滑的長發,細細彎彎的眉,嘴角噙笑,不沾脂粉。
愛素淨雅致的打扮,她的指甲修剪得非常平整,手掌撫摸他時總是帶著芬芳的暖意。
雖然語言總是帶著嘲笑;從右邊看,她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總是穿那件已被洗得發黃的白色棉麻睡裙,她的五官全部深深凹陷進去,嘴唇常年不帶血色。
隻會拿那雙滄桑到無法對焦的眼睛朝著窗外,有時候她用尖利的指甲抓自己的頭皮,把頭發連帶著血撕扯下來。
他的母親,她的前半生在她父母的嬌養下度過,富裕的家庭給予她精細的吃穿。
書香的門第給予她謙恭的品性。她年幼時天真爛漫,青春時明媚溫婉。
她的人生不曾有過阻礙,自然也缺少叛逆,直到一個男人的出現。
她被男人俊美的麵龐和憂鬱的眼神所吸引,傾倒於男人廣博的學識和紳士的舉止。
她從那時起,陷入了祈求的漩渦。她祈求男人,給予她婚姻;她祈求父母。
給予她認可;她祈求裴顧然,給予她完整,讓她順利嫁到裴家。
她所有的祈求都成功了。即使在那個過程中,男人無數次拒絕了她的告白。
父母以斷絕關係威脅她,她因未婚先孕被指指點點,但她知道她即將得到美滿的愛情,為此她甘之如飴。
男人最終因為孩子妥協,她被家族唾棄。她十七歲那年,終於像夏末的薄翅蟬般永遠墜落了。
那個男人,他的父親,用他曾經親吻過她麵頰的嘴唇告訴她。
“隻要喝了這碗,最後一碗,你一定能好的。”
她徹底停住了。“她”破碎了,就像小時候被她調皮碰壞的那個魚缸。
玻璃紮進金魚的肚子,血流了一地,這或許是報複。
她就死在這樣一個冬,滾燙的血液在雪地上渲染開了,像春天遍地的繁花。
盡力發出笑聲,謙卑的大地擁她入懷,暖陽輕吻她的眉間。
合眼,她看見自己病態的屍體,像羽毛像連綿的群山,看見寒鴉無數次飛來吞噬她的血肉,卻真切的感到了疼痛。
而灑了一地的玫瑰,是她選擇的證明,可以喚醒他最後的一點人性嗎?
從小束縛她的東西太多了,她的焦慮,她的迷茫,她的怯懦。
家人的言語學習和內心深處的自卑,這些從小到大刻在她心底根本不可能忘掉。
所以她總是裝作高冷的模樣,這是身體的保護機製。
即使她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從小而言,別人與她抗衡,都是要責怪她。
所以她想要先發製人,以此保證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有的時候真的希望有個人來替她掙開這些束縛回頭一看這個人隻能是她。
她要衝破這令她窒息的內心懷疑和卑怯,她要走走到春暖花開山高海闊,她要走走到人聲鼎沸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