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黃的火光還是遮掩不住那張蒼白的臉,頭發淩亂,雙眼緊閉著,嘴唇幹裂,某些部位已經發黑。

當初那個姿形秀麗,容光照人的女人已經不複存在。

我提著心眼低頭靠近這副軀體,頸部周圍有多條細長的傷痕。

我伸手將領口往下扯了幾寸,又見到幾條同樣觸目驚心的傷。

竟是這般心狠手辣,不是一刀致命,卻是刀刀狠絕?那不該沒人聽見呼喊聲才對,莫非是在別的地方被殺害的,再將屍體移回來的?

“翎兒?”瞳禹在我耳後輕輕喚道。

我回過頭去,看著他陰鬱的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況且,我真的什麼證據也沒有,貿然將矛頭指向皇後,瞳禹必定認為我是公報私仇。

“皇上,我們回去吧。”

他帶有疑慮地跟我出了門,我始終沒有說話。

“皇上吉祥……”定睛一看,是桑兒,她看到身邊還有我,神情很錯愕,瞥了一眼我,又道:“皇上,皇後娘娘在寢宮等候皇上很久了。”

“怎麼,不用跟翎妃娘娘行禮嗎?” 瞳禹突然陰鷙著臉,對她厲聲道。

桑兒嚇得跪了下來:“翎妃娘娘吉祥!”

“桑兒,快起來!”我驚訝於瞳禹的態度,伸手將她扶起,她卻不理會我,繼續跪著說道:“皇後娘娘適才覺得不適,太醫說是喜脈……”聲音漸漸變小,她已然發現這話說得不合時宜,這喜事跟喪事撞在了一起,叫人無論如何也喜慶不起來。

我的心一沉,懷孕了,她又多了一個籌碼。而我孑然一身,瞳禹隻怕也還未對我卸下心防。

“你回去轉告你家主子,說朕有事在忙,遲些再去看她,順道去趟太醫院,讓太醫開些補品。”說完,瞳禹拉著我繼續向前走。

“瞳禹……”我睜大了眼,難以置信,他之前為了即墨梓翎那樣對我,如今卻截然相反。

“要不你先去瞧瞧皇後吧,她不是那麼不識大體的人,若然沒什麼事,不會派人出來捎信的。”

他轉過臉來,嘴角莫名地噙著一抹柔情,微涼的清風中越發顯得薄涼。這個表情撞入我的眼中,硬生生的,竟有一種被蟄傷的疼。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看過我,昔日情愫,轉眼已成今日曇花,隻在這蒼涼的月色下綻放一瞬。

“瞳禹,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去辦吧,你太累了。”我將手從他厚實的手掌中抽出,信誓旦旦地說。

他點頭,聲音很徐緩,徐緩地有些輕柔,有些甜膩:“不知道為什麼,朕無助的時候就會想起你。朕其實一直都想去相信你,可是你總讓朕沒有把握。”

我淺淺地漾開一個笑容。明明不是多麼感動的話,不是體恤,也不是關懷,卻讓我傷痕累累的心從絕望中一點一點掙紮出來。

他緩緩靠近我,近在咫尺。

我不再看他,嬌羞地避開那灼熱且赤裸的目光,我怕那樣的溫存片刻後將不複存在。僅僅就是一個刹那,我也會將這一幕在心中鐫刻成永恒。

“瞳禹,我一定能查出真凶的。”說罷,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將他推開:“你早些休息吧,明早還要上朝,我先回宮了。”

他踉蹌地退後幾步,忽然站穩腳步,握緊我冰冷的雙手。

“你似乎越發消瘦了。看,這手,竟然還起了繭子。這段時間過得不好?”

我強抑住湧上的酸意:“臣妾過得很好。”說出來竟有些牽強。

他牽著我的手,在月光鋪照的青石板上漫步,隻覺得昔日的溫情恍如昨日。

“朕好久沒有到翎兒的宮中去坐坐了,還歡迎朕嗎?”

我輕輕地點頭。

距離上次他來我宮裏已經過了多久了?我好像也記不清了。

隻是令羽宮裏一派落魄,怕是掃了他的興。

我倆步入令羽宮,卻無一人前來迎駕,此時李嬤嬤也不知去了哪,我早已習慣如此一番冷落,隻是瞳禹此刻緊皺著雙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摸著黑點起燭火,輕柔地對他說:“皇上待翎兒燒好熱茶。”

剛想走開,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抱住了腰。

“翎兒,我這樣對你,你心裏必懷有恨意。”

撥開他的手,我轉身看著他。

心裏千言萬語,反複交雜,卻不知道要說哪一句。

恨?一點恨都沒有?那是不可能……隻是曾經的恨意多少次湧起,又多少次被自己摧毀,化成了對他永遠不變,永遠忠貞的愛。

反倒是他,一個即墨梓翎,便讓他忘記了我們之間曾有的情意。但如今,他又這樣溫柔地待我。

或許他生性多情,但愛我終不及愛即墨梓嵐深……

“翎兒,別哭。”他將我臉上的淚珠擦去,“是我的錯。”

他真誠地跟我道歉,隨後一把將我橫抱起來。

我閉上眼,我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麼,我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我要把這個男人搶回來,我要懷上他的孩子,這也許是我最後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