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醒得極早,天空甚至還是灰蒙蒙一片。

推開窗子,才發現外頭稀稀疏疏地飄著雨,略帶清寒,這在秋天倒是樁稀奇事。

我自己打水梳洗了一番,隨意地捆起馬尾,略粉施朱,還挑選了一件繡有大朵大朵粉嫩荷花的衣裙披上。

我挽起長長裙裾撐著小傘往段南苑去。我並不是故意跟李嬤嬤撒謊說要中午與她同去,隻是單純為了窺視一下瑾瑜如今真正的生活。

肅穆的宮門兩側增設了多名手持金刀的禁衛軍,來回巡邏的侍衛也增多了。

但讓我覺得訝異的是,別人見到我都視若無睹,任由我一步步走近段南苑。門前的侍衛站得筆直,走近了才知道仍是那個叫張清誅的人。他見了我似乎顯得有些詫異:“李嬤嬤不是說娘娘正午才過來麼?”

我微微頷首應允答道:“本來是打算正午才過來探視,但是這會兒沒事就決定提前過來。王爺醒了嗎?”邊問邊伴以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笑。

他先是愕愣,隨後麵露難色:“這……王爺可能還沒有醒來,要不娘娘過會兒再來。”

我早已猜到自己的突然造訪會讓他們亂了方寸,但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他們沒有來得及部署,才能見到我真正想看見的。我巧笑嫣然,用手指指早已沾濕的裙裾:“這不是下雨了嗎?我進去等吧,保證不吵不鬧。”

他立刻機警地回答:“奴才進去通報一聲先吧。”

他此話一出,我立馬意識到他們在隱瞞什麼,於是伸手攔下了他的去路,語氣略帶淩厲:“你適才說王爺在睡覺,你這樣進去通報,不怕惹得王爺惱怒?”言下之意,已是不允許。說罷,自己獨自一人推開門往裏走。

今日段南苑裏頭比那日光線好得多,我環視了一下周圍陌生的環境,慘白的牆灰隨處可見,隨便一陣風吹進來都是煙塵四起。

我眯著眼睛望向遠處,輕輕咳了幾聲。

原本的寧靜突然被我打擾,遠處兩個人扭過頭來。

我漸漸靠近,側目瞧著離我隻有幾步之遙的人,氣質凜然,英姿颯爽,皇家風範,與上次那個滿臉胡渣的邋遢男子大相徑庭。

果然,上次是知道我要來,故意喬裝的。

而站在瑾瑜對麵的男子更是讓我萬分吃驚,竟然是傅琚瀟。

“怎麼是你?” 我的口氣很不好,因為無論如何我也猜不到傅琚瀟也有那麼多瞞著我的事情。

他們看了我一眼,麵麵相覷。

“梓嵐,傅琚瀟是本王的皇兄。”瑾瑜朝我走近了幾步,依舊不變溫潤的淡笑,每每看見都會令人迷惑,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他早已不是這般涔澈的人。

“我沒有問你,我在問他。”我向傅琚瀟怒斥,激動之餘早已忘了要澄清自己的身份不是即墨梓嵐。

傅琚瀟麵對我的質問也笑了起來,棱角分明,朗目疏眉,眉宇間英氣盡顯。

他揚手輕撫過我額前淩亂的劉海,帶著一絲邪氣:“王爺不是說了麼?我是他的皇兄,來探望我的皇弟,這有何不妥?”

我身體一僵,被他的氣勢震駭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我訝異於他看我的眼神,那仿佛是看獵物般的邪惡淡笑。

他轉過身去,聲音雖一如往常,話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警告意味:“我幫你保護她也可以,但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瑾瑜笑道:“當然當然,何況你是本王的親哥哥。我們本就應該聯手捍衛屬於我們宇文家的江山。皇兄先走吧,我還有事要跟梓嵐說。”

傅琚瀟應了一聲,握著腰間的佩劍離開了。

我久久無法撫平自己內心的錯愕,一抬頭對上瑾瑜饒有興味的雙眸:“什麼讓你這麼吃驚?”

“傅琚瀟怎麼會是你的哥哥呢?”

“你是好奇這個。”他別有深意的停頓了一下。

“他是父皇與戚美人所生,當年戚美人被當今太後陷害,打入冷宮之後才發現懷有了身孕。戚美人是當時魔憶族族長的掌上明珠,所以後來被族人偷出宮去,生下了傅琚瀟。”

“這一切,你都相信?”

他將衣袖高高卷起,壯實的手臂上有一個深褐色的火焰型胎記:“宇文家的子孫生來必有這樣的胎記。”忽然他一笑,又道:“你能來探望我,我很高興。”

我不禁啞口無言。

的確,我從未在瞳禹的手臂上見過這樣一個胎記。但是,傅琚瀟是天宇王朝的皇子這件事,我始終接受不了。

“你們聯合起來,打算做什麼?”半晌,我抬起頭來直顏麵對他。

他淡淡地笑了:“梓嵐,你明明知道我們要做什麼。莫非,你對宇文瞳禹還有眷戀?他那樣殘酷地對你,他愛的根本不是你。”他倏地抓住我的手臂,激動地說著。

我甩開他的手:“瑾王爺,我和你認識多年,有什麼話也不會瞞你。瞳禹曾經和我說過,王爺你是他血濃於水的兄弟,不管你犯了何錯,他都不會致你於死地。事實證明,那時你想傭兵自立而被他抓住,他也隻是把你囚禁於此,並沒有殺你。為何,你卻不能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