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李贄一事鬧得滿城風雨,而太子殿下與司祭同去南疆漓川超度冤魂之事大受百姓讚歎。
出發去漓川這天,薑狸帶的細軟高高摞了一整個馬車,薛群玉還因此嘲笑她,說或許阿狸妹妹屬蝸牛的,把整個家都搬走了。
薑狸氣不過,最大的反抗就是上馬車時簾子甩得闊氣一點,門關得有氣勢一點。
此一行薑狸作為司天監的司祭,不再是往日養在深宮的太子義妹。
可照她那半吊子水平,真要比起來測算,觀天象,自己與太史令那些老前輩們是要差了不止幾十年的功力。
如此想來,自己斷然擔不起司祭一職,隻是聖上喜愛她,將她視作義女,冠了個順理成章留在宮中的名頭罷了。
小時秋獵,夢到聖上不覺刺客埋伏,腹背中箭,倒在血泊奄奄一息。醒來後哭著去找太子阿兄,聖上心中不覺一個小兒能有這般能力,卻還是加以防範。果不其然,山崖處確有刺客埋伏,因有小薑狸的提醒,聖上平安無虞。
可也是因此,小薑狸高燒三日三夜不停。
自此過後,薑狸被封為北國聖女,及笄後封為司祭。
思及至此,薑狸長長歎了口氣,不知走一趟南疆漓川,能學到多少真材實料。
忽的一陣風襲來,未等薑狸反應過來,薛群玉就已坐在了她的身邊。
薑狸戳了戳薛群玉的胳膊,像是一隻驚弓之鳥,壓低聲音問。
“阿兄怎不去自己的車與,偏要與我共乘一輛?這……於禮不合。”
聽聞薑狸這般說,薛群玉輕笑一聲,曲起食指在她的額頭上輕敲了一下,學著她的樣子壓低聲音道。
“小古板。”薛群玉眼尾含笑,揶揄著說,“怎麼於禮不合,我不是你最好的太子哥哥了嗎?”
自從薑狸升任司祭之後,便對他不冷不熱,說什麼於禮不合。他自然是氣不過,偷偷在背地裏叫了不知多少次小古板。
薑狸看著薛群玉無辜的神色,有些心虛。
京都到漓川的路途著實遠,行至半程時,薛群玉和薑狸租了一匹馬先行去往漓川,隨行的奴婢侍從帶著他們二人的細軟繼續行進。
待二人到了漓川時,已是半月之後的事了。
這裏的一切都和京都不同,甚至連通關文書都略有相異。
他們二人的身份太過招搖,在進漓川時守兵問起便隻道從京都而來,兄妹二人到此尋遠親。
聽聞是從京都而來,不止守兵多看了他們幾眼,甚至路過的行人也都瞥了幾眼,好似京都之人來此是百年一遇的奇事。
漓川並不繁華,他們到時已經暮色四合,進城後發現街邊好多店鋪已經打烊,街上有股蕭條之感。
奔波了數日,薑狸他們也已筋疲力盡,便隨意找了家驛館下榻,待休整之後第二日再說正事。
可就在當天晚上,薑狸再一次夢見了那個女子。
薑狸看到一群群的公雞在啄食她的雙眼,尖嘴插進那女人的眼眶,不住地啄。
那女子痛苦不堪,痙攣的四肢被一擁而上的公雞群壓著動彈不得。
待這群公雞飽腹過後,又齊齊一哄而散,撲棱的雙翅昭示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那女子的半張臉已被雞群啄爛了,皮綻開成條狀,血淋淋地掛在上麵。剝開皮肉露出白骨,那白骨上也有些許咬痕,可那咬痕卻像犬的咬痕。
女子好似能感應到薑狸的存在,她費勁全身氣力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不成句的音節。
救……救……
薑狸快要哭了,她知道這些都是夢,她想趕走那些公雞,卻穿過雞群無法觸摸,想要喊出聲音卻像被扼住了喉嚨。
她費力掙紮去拉那個女子的雙手,可就在此時,無數冤魂從四麵八方而起,將女子淹沒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