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老夫人,自得綠衣照料,那身子是愈發健旺了。
這會子天才蒙蒙亮,就在自個的院子裏,搖動著那微胖的身子,做著綠衣教給她的健身操。
陶媽媽跟在老夫人身後,也跟著動動脖子扭扭腰,嘴裏笑嗬嗬地,那些早起掃地的婆子但凡路過,也都跟著笑嗬嗬地。
自天氣暖和起來後,早食的時候,綠衣綠袖跟綠蘿便會過來跟老夫人一起用飯,綠蘿是三叔的女兒,留在京城相看人家,爹娘都不在身邊,平素裏多是跟老夫人膩在一起。
而自穆臨被帶去秦州以後,李夫人便也跟著過來了,其樂融融地,幾人都在肉眼可見的長胖。
飯桌上必有一缽子湯,每個人也必得飯後喝一碗,裏麵放了“地根”,略帶清苦,卻是調理身子的一味好藥,長期服用,可預防三高。
李夫人痛失丈夫和兄長,若不是吃了宋綠衣的那些糖丸,隻怕早就一命歸西了。如今看著雖不是麵露喜狀,但在老夫人麵前,總也不肯露出一絲半點的憂傷,溫潤又平和。
隻聽綠袖說,她每日都要到祠堂去跪一炷香,雖不是念經求佛,也有了那出世的淡泊。
綠袖在慢慢接手老夫人管著的家務事,幫老夫人分擔日常瑣務,也讓老夫人輕緩了許多。
李夫人柔聲道:“臨兒在信中說,長高了些,我又給他做了幾身新衣。還說,他如今舉得起五十斤的石頭,隻還是連大哥的衣袂都摸不著。又還說,大哥不肯教他武功,隻讓他把身子養得健旺就好。”
聽起來絮絮叨叨的,但幾人都笑意盈盈聽著。
老夫人笑道:“很是,隻努力讀書便好。讓人送那些衣物過去的時候,順便帶些子京城好吃的零嘴過去,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李夫人道:“是。我給世子跟公公也做了新衣新鞋。”
綠衣瞄了綠袖一眼,綠袖把碗筷放下,輕柔著道:“今兒便給母親下個令,往後不準再拿針線,針線活都交給下人做,亦可去衣鋪定製。”
老夫人連忙頷首:“這也是我的意思。”
李夫人眼裏蒙了淚,嘴唇蠕動著,若無這些事兒打發時日,她該怎麼藏著那份傷心?
綠衣眼睛眨巴眨巴地:“我聽綠袖說,母親原先在娘家的時候,長兄在外打仗,屋裏的事都是母親在操持,還拋頭露麵去開過一個食鋪,賣煎餅果子貼補家用。”
李夫人臉色發白,起身就跪:“婆母,兒媳雖然拋頭露麵,卻從未曾不守婦道!”
綠袖連忙去扶,綠衣噗嗤笑道:“母親,女子能賺錢在有些地方可謂是如同男子一般受人尊敬,我這是在誇您呢。”
李夫人紅了臉:“大小姐說笑了。”
綠衣正色道:“我正是有一樣事要交給母親去做,也不需要你拋頭露麵,便隻是在賬房裏穩坐著,做個賬房幫忙算賬即可,不瞞母親,那都是銀錢,得每天數得清清楚楚的。”
她就不相信了,若是讓女子成天抱著錢數,又還能有多傷心?若一個女子鑽到錢眼眼裏去了,男歡女愛那都是過眼煙雲。
李夫人眼睛一亮:“真有這樣的事兒?大小姐信得過我?”
宋綠衣抿嘴笑道:“您是我母親啊,不信您還能信誰?母親偏心,喊綠袖是袖袖,喊我便是大小姐。”
李夫人臉更紅,低聲道:“古古。”
老夫人大笑道:“我老了,隨便你們怎麼折騰,一日三餐陪著我用就好,但凡缺席一回,罰銀子百兩。”
幾人便都笑起來,徐管家躬身走進來,將手裏的帖子奉上。
老夫人打開,更是笑不可仰:“大喜啊大喜,舞陽郡主有了身孕,邀請老身帶著孫女們去府裏賞花。”
賞花是假,是想叫京城人都去道一聲喜呢。
綠袖便吩咐道:“陶媽媽,去給二嬸嬸說一聲,讓綠芙跟綠裳都去。”
陶媽媽應聲而去。
老夫人看著宋綠蘿,這孩子十三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平素裏也沉靜溫婉,笑起來臉頰一邊一個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