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庭陡然全身驟冷,宋天軼出征花漾穀除了帶上李清揚,便隻是帶上了兩萬兵士,將其他將士全部留守大營。他死後,將士中無不議論,一是宋天軼輕敵,二是宋天軼不想他們立功,才在最後一戰之時隻帶自己的妻舅。
而他所了解的宋天軼,從來不居功自大,更是對將士公正以待論功行賞,從不偏私。
宋綠衣伸手把瓷娃從他手上拿過去,重新把頭垂得低低的。
李承庭站起身來,那張臉透著冷冽,對著老夫人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李承朝跟李承燁也拱手離開。獨留下李承哲,他蹲下身來,像個孩子一樣,把頭靠在老夫人的膝蓋上,撒著嬌:“老祖母,您可得好好的,您瞧瞧這些人,盡是嘴裏說得好聽,您可別被他們騙了。”
老夫人把手放在他的頭上,摸著他的頭發:“小六兒,等我兒下葬之後,朝中必定會重新調配大人們的官職位等,你便借機求情,說你年歲大了再住宮中不合適,求皇上給你封地,你離京去做王爺。”
李承哲心裏一暖,含淚道:“老夫人是怕將來這些皇兄容不下我嗎?其實我也怕,可是怕又有什麼用呢?去了封地就安全了嗎?”
“去了封地,便是承認你沒有了爭奪那個位子的想法,隻要你在封地不造反,任誰都不會趕盡殺絕。”
李承哲閉上眼:“多謝老祖母。”
就這樣在老夫人膝上靠了一會兒,起身走到了宋綠衣麵前,伸出手去:“把那個瓷娃兒讓我看看。”
綠衣傻愣愣地:“我的,不給你看。”
他蹲下身,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臉一通揉搓,把那張臉搓得變了形,站起身道:“小氣鬼,不看就不看。”
綠衣忍了半天才忍住沒給他下毒。
李承哲上馬車的時候,扶他的小繭子問道:“主子手上沾染了什麼?瞧著可真髒。”
李承哲把手舉起來,就看到了掌心被沾染了一層黑黃的粉脂,他怔住,然後突然像天光乍日那般笑了,揚聲道:“回宮,明兒再來。”
這是漫長又辛勞的一日,來來去去的人,一家子撐著行禮道謝,老夫人撐著應對一些場麵話,到了夜間,來人少了些,今日守夜的是宋綠衣跟宋穆臨,其他人等都聽安排回屋安睡。
宋綠衣把瓷娃從袖子裏掏出來,翻過來翻過去的看,靈堂燭火搖曳,冷風刮得白幡翻飛。
跪在她身邊的宋穆臨不時往火盆裏添些紙幣,就著這盆火,倒也不太冷,李夫人特意把每個蒲團都加厚了,跪著也不算太腿疼。
嚴絲合扣的瓷娃實在是連條縫隙都沒有,它大大的腦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肚兒,穿著紅色的襖兒,綠色的裙裙兒,有些像那個冒出黎小枝的圓圓。
正這樣想著,門外喝唱道:“大理寺卿黎大人攜夫人小姐前來悼念。”
綠衣跟穆臨連忙轉身,俯下身子恭迎。
這次來的是真小姐,不是那個胖魚兒。一家人上了香,隻聽到黎俊宇一聲低喝:“跪下!”
黎小枝直挺挺的跪下了。
黎俊宇對舞陽低聲道:“還有你。”
舞陽杏眼一瞪:“我是郡主,不跪大臣。”
黎俊宇拉著她的手臂,一用力,兩個人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