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寒掙紮著起身，半靠在床頭，眼下是青影，使得臉色更蒼白。
“太尉顧客都的庶長子，負責守衛皇城的衛將軍顧子軒。顧氏，百年氏族，底蘊深厚，富可敵國，皇上一統天下之後，便會大興水土，開創大庸盛世，顧氏是他最好用的棋子。而有數百年底蘊的青禾楊氏，自皇上繼位就是皇上捏在手裏的棋子。”
“顧皇後跟楊貴妃一向水火不相容，皇上曆來做到一碗水端平，他一旦選擇偏向顧氏，就等於是認可了太子繼位的事實，一旦選擇偏向楊氏，就等於認可了恒王有可能上位的暗示，所以，他依然是會讓楊顧兩家暗中牽製。”
蕭莫寒嘲諷之意明顯：“皇上不偏向任何一個兒子，不就是讓他們爭麼，爭得越狠，他心裏對朝中大臣們的心思越有數，把兵權交給顧氏和楊氏，讓這兩年尾巴翹得太高的楊氏兄妹把尾巴翹得更高些，才方便讓皇上看看這些愛臣到底有多忠心。”
趙千夜恍然大悟道：“先讓不安分的棋子繼續老老實實做棋子，讓朝中牆頭草們慌一慌，看這些人又會選擇哪個陣營。”
蕭莫寒把眼睛閉上，濃密的睫毛在麵頰上呈現大片陰影，聲音似有似無：“給遠在秦州的穆炎兄去信，不要回來奔喪，宋氏自此已然是皇上棄了的棋子了，接受這個苟且偷安的結局。”
“但皇上卻擢升了宋天楓為吏部尚書，又是何意？”
蕭莫寒用指腹擦去唇角溢出的血絲，聲音滿是寒涼：“他需要有自己的人，宋家沒有了宋叔叔，為保往日榮光，宋二叔就會死心塌地靠攏皇上，皇上則可以把二叔作為他在朝堂上的耳目。去吧，該準備著把你那支暗衛營調回京了。”
“是。”
他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她，又該哭鬧幾個月了……”
站在室外的郭浩接口道：“她，一滴淚都沒流。”
他的唇角勾了勾，他這個媳婦兒，果然異於旁人。
……
老夫人醒來的時候是深夜，手術很成功，神誌很清醒，開口就是“我的兒啊”，把睡在軟塌上的綠袖立即驚醒，打算去暖閣喚綠衣，綠衣已經披衣走了出來。
像這樣的病人是最忌諱大悲大喜的了，眼下作為母親，怎能不悲，隻怕是肝腸寸斷。
綠衣握住她的手，把了她的脈象，看著那原本清明的眼睛裏滾滾而下的淚水，和那顫抖著說不出話的嘴唇，心裏又有了抽痛的感受。
血脈親情就是這同悲共痛的感受嗎？
她輕聲吩咐：“綠袖你去吩咐，給祖母做一些膳食來，好入口的，清淡些的，再去安排府醫熬安神的藥湯，我這裏跟祖母有話說。”
綠袖是親眼看到過那日宋山是怎麼把門的，像她這樣聰明的孩子，自然知道綠衣是故意支開她，忙應著出去了。
宋綠衣並不會寬慰人，她看著老夫人，問：“祖母想不想我們死？您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您想不想我們全部死？”
老夫人的胸脯劇烈起伏，抖著唇吐出一個字：“不！”
宋綠衣握著她的手加重，語氣也加重：“那就忍著，克製著，祖母，如果您再暈一次，便可能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或者丟下這所有人去見您那好大兒。”
一貫享福慣了的老夫人，卻並非沒有幾份堅強，她張著嘴，閉上眼睛，用力的吸氣，呼氣，幾次三番，胸膛慢慢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