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既不是蕭滄雨亦不是宋天軼,而是宋穆炎。
太醫診過了,雙腿脛骨盡斷,此生再不能行動。
說是在紅石梁那一戰所傷。他被直接抬進了侯府,住進了他空了多少年的穆炎苑。
他萬萬也料不到,父親乘他熟睡,打斷了他兩條腿,隨後八百裏加急給皇上遞折子求情,允他回京療傷。
府裏自然是悲聲一片。
京城自然是噓聲一片。
驍騎將軍和虎賁將軍都成了廢人。
來看望的來哭的總算都走盡了,宋穆炎方才得到安寧。他劍眉星目,酷似宋天軼,刀削劍刻一般的俊朗。
老夫人派了二三十個婆子丫鬟來伏伺他,現在深更半夜,床榻邊還跪了四五個,恐他要喝水,恐他要大小便。
隨他回來的還有宋山宋水,是自小跟在父親身邊的人,他二人立在門口,利劍配身。
婆子丫鬟們抖了一天,縱使十多年未曾見過宋穆炎,縱是他如今不能動彈,這兩個佩劍的護衛都令她們膽寒。
宋天軼終於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出去。”
幾個丫鬟連忙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披著黑色大氅的黑影,幾個起落間,就進入了侯府,在房梁上起起落落,落在了穆炎苑。
徑直走進屋子,門口的護衛沒攔。
大氅的帽子蓋著他半邊臉,他站在宋穆炎的麵前,背對著門。
語氣不是關切,是質問:“怎麼回來的是你?”
宋穆炎啞然。
他怎知回來的是自己,難道是他想回來麼?放眼天下有幾人,莫名其妙在睡夢中被父親打斷雙腿,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他是父親的愛子,這樣做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既然不可告人,自然需隱瞞下,隻讓天下人皆知,他是在戰場上打仗打廢了的。
這次是關切:“可有治?”
宋穆炎搖頭。今日,皇上派了三批太醫來瞧,得出的結論是一樣,兩條腿廢了,再也無法站起來,更遑論行走。
“莫寒他可好?”
黑衣人搖頭。
蕭莫寒病得蹊蹺,頭一日他們二人還對軍中練兵,生龍活虎,第二日便不能起身了,被送回了京城。
黑衣人道:“世子明明給王爺傳了密信,稱若皇上不召大軍凱旋,便反,你不知?”
宋穆炎驀地瞪大雙眼,此事他的確不知。
況且,反這個字,豈是一般人能說出來的?父親不敢,蕭王爺不敢,唯獨他蕭莫寒敢。
兩年前,就在他們攻下遂國之後,皇上不但不令大軍凱旋,隻命他們在遂國修整,再進取陰騭國。
接到旨意的當天,蕭莫寒在議事大帳中提出質疑,為何不先取離遂國最近的黎國,而要長途跋涉先取陰騭國。大軍離京已達六年之久,一直都在征戰,早已疲憊不堪,卻非要先取兵馬強悍的陰騭國,倒不如先取下黎國,讓大軍修整兩年,再一舉收複陰騭國一統天下。
當時就被蕭王爺大聲斥責了,如此謹小慎微貪生怕死圖弱避強,況是皇上的旨意,不從命者斬。
從議事廳出來後,蕭莫寒拉著宋穆炎,第一次說了反這個字。當時宋穆炎隻以為他在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