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麵色一沉,陶媽媽便走了過去,對正在下車的綠衣道:“老夫人令,小姐不許招搖過市,若小姐需要采買什麼物件,老奴代勞。”
綠衣麵色不變:“好。”
轉身進了車廂,拿起案幾下方抽屜裏的紙筆,寫了滿滿兩大篇,將紙張從窗口遞過去,陶媽媽伸手接了。
走回老夫人車邊,將紙張從窗口遞進去:“這是大小姐想要采買的物件。”
老夫人將紙展開,手指開始細微地顫抖。
紙上都是中藥藥材名,這不令她心驚,那一手小楷,放眼京城,隻怕也沒有幾個官家女子能寫得這般好。
而宋綠衣自被禁足,除了哭鬧,所學無幾。
“果真是她寫的?”
“確是她。”
老夫人慢慢將紙張疊起,從窗口遞出去:“派個人,將這些東西采買回來,送到綠衣苑去。”
“是。”
馬車再次啟動,老夫人將眼睛微眯起來,手上還殘留墨香。
馬車再度停下來的時候,便是到了。老夫人還沒下車,候在府門外的婆子丫鬟便迎了過來。
為首的夫人,身著青色繡粉荷的衣裙,一張說不上多美但也大氣的臉孔,滿滿的都是謹小慎微。
“兒媳等候多時了,料想婆母這個時辰該到了。”
舉止言辭恭敬,甚至帶著卑微。
老夫人嗯了一聲,由夫人扶著邁進門檻去。
春花低聲道:“她是李夫人,想必小姐也是不記得的。小姐兩歲的時候,老爺續弦迎娶了她,沒有多顯貴的身家,是老爺副將的妹妹。”
春花聰慧貼心,總能時時對綠衣加以提點。
而她就好似隱形人,似乎府裏的諸人都看不見她。看不見最好,她素來討厭那些言不由衷的寒暄。
一路走得極慢,府裏各處景致雖算不上詩情畫意,多少也還是有些瞧頭。身為武將的父親,想必是沒有那些爛漫情懷的。
進了綠衣苑,院子裏的婆子丫頭正慌亂成一團,手裏拿著笤帚的拿著水盆的拿著鍋鏟的,物盡其用,都有。
春花一聲嗬斥:“這是打的哪樣子亂仗?”
一直坐在那裏看熱鬧的春雨連忙飛跑過來,氣喘籲籲道:“不知怎地,院子裏竟是有老鼠,我們追了這半天也捉不住打不死。”
春花連忙伸手,護住了綠衣的眼:“小姐莫怕,她們定能捉住它。”
府裏的人全都知道,宋綠衣怕蟲怕螞蟻,怕一切不是人的生物,怕的程度,會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她隻要受到驚嚇,便會如此。太醫說,這是癲癇。
綠衣伸手,將春花的手拂開,淡然道:“別打死,捉活的,捉住了給我送過來。”
舉步經過院子,進了屋子。
春花呆愣了良久,加入了捉老鼠的隊伍。
人多勢眾,老鼠落敗。被裝進一個竹籠子裏,嘰嘰叫喚。
春花摸摸額頭的汗,進來屈身回稟:“捉住了。”
綠衣坐在梳妝台前,將頭上的發釵一枚枚取下來,吩咐:“交給一個人,好好養起來。”
春花又呆愣了良久,命人將籠子交給了小丫頭春雲,而後,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來,目光呆滯,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