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夜色微涼,高中下自習又晚,倆人便約著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雖說隔了兩輩子,但沈行舟無法否認自己當初那加速的心跳,以及略帶期許的眼神。
“去,上炷香嗎?”
寺廟內人山人海,有祈求平安上香的,也有一個人來求姻緣的,不遠處的歪脖子樹上掛滿了牌子,上麵寫滿了大家密密麻麻的心願。
發財,暴富,平安,喜樂。
來個對象,帥點更好。
逢考必過,逢考必過,逢考必過.....
輕輕翻動木牌,沈行舟偶然間瞥見一塊年頭很久的木牌,與木牌一起係著的紅繩已經泛黑,上麵是一行用黑色中性筆寫著的“祝我喜歡的人,平安喜樂。”
喜歡的人......什麼樣的人才配叫做喜歡呢。
是從年少情深,到最後的相互厭煩,還是將所有的愛意,全部都毫不保留的贈予一人,對於現在的沈行舟而言,這與傻子其實無疑。
“怎麼了?”
“沒事,我去上兩炷香。”
壓低香杆入至火爐,淡淡的檀香味縈繞在沈行舟的身邊,顧軒站在一旁,看著他用左右食指和中指把香夾在中間,舉到了齊眉的位置,對著麵前的佛像一供。
沈行舟的雙手微微顫抖,仿佛丟掉了身上不存在的包袱,跪在佛祖麵前,磕頭,起身,許願,再磕頭,直到禮畢。
眼淚模糊了沈行舟的雙眼,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求些什麼,隻能半跪在佛前,祈願後半生順利。
老天給了沈行舟一次重來的額機會,但卻不許他記住世間的萬物,這算是恩賜,還是懲罰。
“沈行舟......”
吸了口氣,顧軒愣在原地,身體想要過去,但腳下卻沒法邁動一步。
心髒猶如刀攪般疼痛,顧軒覺他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曾經那個陽光開朗中帶了些許羞澀地少年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個滿目瘡痍,身心俱疲的沈行舟。
“哥哥,你許的什麼願望啊。”
小孩看起來大概五六歲的樣子,葡萄大的雙眼裏帶著些許的天真與稚嫩,對方攀附住沈行舟的胳膊,大有一種你不說就不讓你走的模樣。
強撐著勾起一抹笑意,沈行舟摸了摸小孩子的頭,說道:“我啊,替自己灰暗的人生求一份平安,求一份所謂的幸福與喜樂。”
小孩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大概是沒聽懂,又蹦蹦噠噠的跑去找別人去了,反應過來時,淚水已經順著眼尾落下,在沈行舟白淨的臉蛋上留下淡淡的淚痕。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情,明明沒那麼喜歡,甚至於還有些許的厭惡,冷暴力,出軌,各種逼問,無論是哪一條罪行,都足以讓顧軒下上一百次地獄。
“沈行舟,我給你的生活當真就這麼灰暗,毫無光亮嗎?”
壓抑著怒氣,顧軒盡量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用一副看起來還算是友好的模樣麵對著麵前的人。
兩輩子,顧軒認為自己付出的並不算少,無論是所謂的喜歡,還是經濟,都是出於對沈行舟本身的,他的愛意一直都是真誠且熱烈的,至於為何會讓人感到灰暗與毫無光亮,是讓人充滿疑問的。
雖說並沒有完全釋懷,但顧軒以為兩人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相處,關係至少會融洽些許,未曾想到會換來沈行舟如此變本加厲的質問。
“我們之間談這個沒有意義,反正到最後,我都會忘了你。”
無論是對於現狀的生存還是愛情,沈行舟都感會感覺到一絲無助與絕望,自己現在就已經開始遺忘,如果以後更加嚴重了,他不敢想象會怎麼樣。
兩人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分隔開來,不屬於自己的人與生活,遲早都會被生活磨平棱角,這場交談再繼續下去,對於雙方而言也是沒有意義的。
胸口是喘不上去的煩悶,顧軒抽了抽鼻子,扯著沙啞的嗓音:“行,沈行舟你真行,就當我們那些年的感情都喂了狗是吧。”
“不然呢,也差不多吧。”
“沈行舟......”
四周的氛圍帶上了幾分無言以對,仿佛此時顧軒無論說些什麼,都是徒勞無比的辯解,喉間哽咽著的話語,都已在片刻間失去了意義。
忘了也罷,人間就這麼大點,他們的命運線反正也不會再走向交集。
肆意的風吻過臉頰,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檀香味,顧軒走的時候最後意味不明的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看的是世人的的祈願,還是對以後的期待。
臉上的淚痕還未完全幹掉,沈行舟的指尖沒入自己的發絲,半蹲下來,身心疲倦的依靠在一旁的牆角。
好像不該這麼說的,好像太過分了,好像......
景樂寺內,無人知曉的角落處,風越過了樹梢,吹動著命運的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