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宜嫁娶。
伴著還有些許涼意的春風,一頂喜轎自元洲城的一處破敗院子中緩緩抬出,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街邊偶有觀禮的百姓,皆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今日是元洲城中張家公子張元安大喜的日子,娶的便是那裴玉書撿回來的妹妹柳明月。
轎中的少女正垂眸看著手中那隻繡有竹葉的荷包,那是她前些時候剛繡好的,本想托人帶給身在京城中的阿兄,但卻得到其已下了召獄的消息。
剛過及笄之年的她除了幼時被裴玉書撿到那次,便再未經曆過別的波折,這般消息叫她無力招架。
她並不認識當官的人,無從打聽,隻能一味的往京城中捎信,但都猶如石沉大海一般,連一絲波紋都未能濺起。
後來張家人告訴她,可以替她將裴玉書救出來,但需要一大筆銀子,不過張家可以幫她籌這筆銀錢,條件便是要她嫁入張府做張家公子張元安的妻。
張元安對她的心思人盡皆知,隻是她對張元安無意,每每遇到張元安時都躲著走。
等了月餘,身在京城中的阿兄並未回信,她終是信了張家人的說辭,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如今入了這張府,隻願阿兄能平安無虞。
微風拂過,轎簾被吹開一角,轎中的少女杏眸看向飄到手背的那朵柳絮,唇邊勾起一抹淡笑,耳墜也隨著轎子搖晃一瞬。
若不是阿兄將她撿回家中,隻怕這世上早就沒有柳明月了,眼下便是她報答阿兄的時候。
隻是不知為何,她的心有些亂,總覺著今日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恍惚間,她似是回到了幼時,在元洲城外的一處破廟見到上山尋野味的裴玉書,她瑟縮在佛像後麵。
一場大雨將前來躲雨的裴玉書也困在破廟中,“你是誰?”這便是裴玉書同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
看到眼前這個如玉般的男童,她有些膽怯,半晌也未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見她似不願同自己言語,裴玉書起身便要走,剛好外邊的雨小了些,若不快些走,山雨恐很快又會襲來。
一雙小手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角,柳明月杏眸含淚的看著他,有些怯懦的喚了聲:“阿兄。”
年僅十三的裴玉書被她的這聲阿兄喚的心軟一瞬,隨即又蹲回到她麵前,聲音輕柔,“你是誰?”
“我,我是月兒。”柳明月又緊了緊攥著裴玉書衣角的小手。
“你可記得自己姓什麼?”
“柳明月,我喚作柳明月。”
忽的,一顆淚珠滾落下來,柳明月大哭,“阿兄,我怕,我怕。”
裴玉書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幹眼淚,“你且莫哭了,我,阿兄帶你回家可好?”
柳明月瞪大了杏眸看著他,聲音也有些哽咽,“我沒有家。”
裴玉書頓了頓,輕輕的握住攥著他衣角的那雙小手,“那,你可願隨阿兄回家。”
柳明月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他,隨即用力點頭,“月兒願意。”
自此裴玉書多了她這個妹妹,那時的她才八歲,整日跟在裴玉書身後。
隻不過裴玉書因功課做的極好,得了教書先生的青睞,後對柳明月也言傳身教,要求她溫書習字,臨摹自己的字帖或丹青。
“唉——”柳明月長歎一聲,斂了思緒,不知何時能再見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