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沒捱過那年冬天。父親也一直沒續娶。我嘛,雖說先天有些病症,不過事情總算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念青聽說過這方麵的傳聞。
念歸遠發妻早逝,他又一直獨身,深情與慈父,二者的結合,讓念歸遠在外界名聲一直很好。
“念宗主對你抱有很大期望。”
念澍之沒否認:“天下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應該都是一樣吧。”
念青從慘笑變成苦笑,他重複著念澍之的話,不讓自己再去思考:“應該吧。”
作為活生生的反例,他卻沒辦法告訴自己的兄長。
念青轉了話頭:“方才聽到艮嶽劍法,那是有劍癡之稱的古前輩的絕學,你如何會的?”
念澍之照實回答:“弟子入青梧時,機緣巧合中,得以拜在劍癡座下,傳承劍癡武學。”
念青驚喜:“是我眼拙,竟不識念公子乃劍癡傳人!”
葉庭深這個師尊,雖說表麵上一團和氣。
但隻有念青知道,他的師尊從來不是表裏如一的人。
三年裏那三千本典藏,灌進他的腦子,所以念青知道,能成為劍癡的傳人,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他不可能與念歸遠講和。但對於念澍之,這個與他擁有相同血脈的兄弟,他有著無限好感。
“師叔謬讚,弟子現在並未練成艮嶽劍法,還算不上真正的傳人。”
雙生兄弟非得分作兄弟,其實不妥。就像這時,念青明明是弟弟,卻像兄長一樣拍念澍之的肩膀:“隻要努力,一定可以成為像劍癡那樣的傳奇。”
終於從師叔的嚴肅中看到真正的笑容,那逼仄的威壓慢慢散去,總算透過氣來。
卻也一不小心,將心裏話全部倒出:“其實我來青梧,是父親的意思。父親希望我可以拜雲嶠仙尊為師。”
念青激動不已,不能與念澍之做兄弟,那做師兄弟也不錯。
“那你自己呢?是怎麼想的?”念青想好了,如果念澍之說,他本心亦是如此。那他一定去請師尊,收念澍之為徒。
可念澍之卻無奈一笑,聳了聳肩:“其實在十六歲生辰宴上,弟子有幸見過雲嶠仙尊一麵。那時仙尊說,他一心求道,大道一日不成,便一日不會收徒。”
真的嗎?念青記得清楚,幾年前他剛醒不久,便被師尊拉著拜師。不禁默默同情起念澍之來,被誆了三四年,還蒙在鼓裏。
“仙尊的道,弟子不懂。但自來青梧,遇到師尊,師尊的境界已經讓我如癡如醉。也許要趕上師尊,便需耗費弟子一生時間。我想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傳承師尊的武學,師尊的道。”
“所以你得盡早向念宗主表明一切。”念青一針見血,直戳念澍之痛處。
念澍之癟著嘴,扯出個為難的笑,滿眼無奈:“可這是父親的期望,我不想讓他失望。”
“念澍之,你看著我。”念青停下腳步,與他對視,“叫我的名字。”又添一句,“叫我念青。”
念青眼中的堅定讓念澍之震撼,隻是被這雙眼睛裝進視線,他竟覺得身體失去控製,隻能聽作憑對方擺布。
“念青。”念澍之聽見自己在叫他的名字,心髒跳得好快,心口的傷口都痛了。
“既然是你活了下來,就請你認真對待這一次的生命!為自己保留選擇的權利,為自己活下去!”
從念青活下來的那一天起,這件事,就成了他的信條。
所以這句話是對念澍之說的,同樣也是對他自己的宣誓!
“念澍之,你聽明白了沒?”念青又強調一遍。
不止目光,連聲音也帶著魔力。
念澍之拋開所有長幼尊卑的俗禮,高聲應和:“念青,我聽明白了。”
接著:“我會告假回金門,向父親當麵說清楚。”
念青拚命記住念澍之此時的笑,熱烈而耀眼。
這是他的兄長,希望他能活著的兄長,如三月陽春般的兄長。
念青也明白,這些事情念澍之早晚會知道,可他隻希望能晚一點,再晚一點。因為他還不敢麵對,兄長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