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冰冷的觸感噤得念青渾身一顫，念青知道此時，自己的脖子正架著刀子。隻是這個人氣息不穩，明顯是傷得不輕。他現在的表現，就好像驚弓之鳥。
念青舉起手來，好讓對方相信他真的沒有敵意：“我沒有惡意。你受傷了得去看大夫。”
“嗬。”男子發出不屑笑聲，“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說帶我去治傷？”
“修道之人，心懷慈悲，扶危濟困，乃分內之事。”
“你是哪家的修士？”
“在下念青，青梧弟子。”
念青——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男子的意識又開始變得模糊，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入，無邊的黑暗。
念青——
對了，那個死在我手裏的少年，也叫念青……
有火光，好溫暖，那人是誰？
洛燃漸漸睜開眼睛，意識還沒完全回籠，身體很沉，不過比之前好些。又迷了片刻，才感覺四肢使得上力氣。
洛燃用手撐著身體坐起來，靠著牆，靜靜地審視著這個也叫念青的男子。
如果那孩子還活著，現在會是怎樣呢？
這個背影，也是——
洛燃張嘴卻沒發聲：“念青——”
可幾乎同時，對方轉過身來。一張寫滿欣喜的臉，還有一聲讓他天靈蓋都發顫的：“燃燃！”
怎麼可能！
當年那一劍，他用了全力，賠上忘歸。念青倒在血泊之中，他親眼所見，那樣嚴重的傷勢，他竟還能活！
冤家路窄，仇人相見。洛燃直歎自己時運不濟，卻並不作態：“你要報仇，盡管來，別裝得假惺惺。”
念青壓根沒聽懂洛燃在說什麼，捧著笑湊到跟前來：“燃燃，你肚子餓不餓，我烤了地瓜，熱乎著。”
沒心沒肺，洛燃似乎在念青的腦門兒上看到了這四個字，皺著眉頭嫌棄地往旁邊挪開：“不餓，你離我遠點。”
念青乖乖地真就坐在那裏，沒再往前一步：“也是，我做的東西味道比較奇怪。”說著啃了一口，全是炭，“呸呸呸，好苦，不吃了。”
傻子。洛燃放鬆了些戒備。
“燃燃，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冷不丁的一句，激得洛燃又起戒心，還是要來尋仇？
“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後——”
然後——
“跟你說，謝謝你。”
謝謝你——？
天底下還能有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嗎？真的存在這樣的傻子，對著一個差點要了他命的人說謝謝？
“燃燃，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也要將命運握在自己手裏。我終於離開了金門，我還有了師尊，師叔，師兄。”念青自覺地將這一切全部歸功於洛燃，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從來沒有變過，“燃燃，謝謝你。”
“念青，當年那一劍，你沒忘吧？即便如此，你還感謝我？”
念青其實不太想說起那件事，可他還是回答了洛燃的問題：“你沒認出我，我有點傷心。但我不怪你，你沒認出我嘛。”傷心為此，原諒亦為此，人世間怎麼能有這麼傻的傻子？
是什麼在刺痛著洛燃的心？原來自己竟還有負罪感這種東西？
洛燃不再懷疑，這家夥沒在假裝，他也難得地拿出幾分真誠：“念青，你說你現在有了師尊，還是青梧弟子。難道是青梧的人救了你？”
念青點頭：“對，是師尊救的我。”
“你的師尊，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好想，洛燃隻是想更確定一些。
“世人稱他雲嶠仙尊。”
果然！
看著這個傻子，洛燃不禁擔心：“念青，你記著，以後對旁人，不要隨意提起你師尊的名諱。”
念青想都沒想：“好。”
洛燃吃驚：“你都不問我原因？”
“因為我出穀以前，師兄也是這樣再三叮囑我的。燃燃真好。”
最後這四個字，惹得洛燃差點掉一地雞皮疙瘩。
“燃燃，我帶你去淮錦山莊養傷，好不好？淮錦山莊的主人，是我的師尊的師叔的——不是，還沒成親。不過他們人很好，一定也願意幫助你。”
“我現在全身無力，走不動。”
“沒關係，我可以背著你。”
怎麼就沒有認出呢？這個眼神，和十歲那年在月光下看見的，一模一樣。
洛燃最終點了頭，念青比他矮些，但力氣卻不小，他的步子很穩，話很多，洛燃有時會應上兩句，更多的時候隻是聽念青一個人嘮叨。
我隻是孤獨得太久了——
這是念青很早以前，跟他說過的句子。
孤獨嗎？
你還在孤獨嗎？
像我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