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王府內內白綢橫錯,綴著大朵的白花,前來吊唁的賓客們來來往往,算來卿世子七歲離京,當是沒什麼交集的,一個二個麵上卻滿是痛惜之色。
卿芙蕖眼底湧起濃烈的嘲諷,哥哥離京十年,她已沒有太多映像,可畢竟是自己的哥哥,平白死後,沒有一個真心吊唁的友人,隻有虛偽的假裝悲痛。
步入靈堂,安南王與安南側王妃端坐於高堂之上,廳中安置著一方巨大的棺槨,上好的百年檀香木,尚未蓋棺。卿芙蕖卻沒有衝上前去,她知道,那裏麵也不過是一件衣服。
可笑的是,哥哥離京十年,幼時不過七歲,而今十七,府上人便是連他長得是環肥還是燕瘦都不知,也不知高矮,便隻隨意添置了件世子服扔進了棺槨,簡直貽笑大方。
棺槨兩側是安南王府的眾位庶出的公子小姐。素日裏明裏暗裏咒著那占據了安親王府少年一輩最尊貴地位的世子爺惡疾不治,老死他鄉,如今倒是一副兄弟姊妹情深義切的模樣,顯得悲痛欲絕,就連其下跪了一地的奴才小廝們,也嚶嚶啜泣表達哀傷。
反觀真正身為世子嫡親妹妹的卿芙蕖,一臉平靜清冷,除了麵色蒼白帶著些許病態,麵上全無悲痛之意,倒是一副好的不能再好的模樣。
一眾賓客看著平靜出現的白衣女子,先是被其絕美容顏所驚豔,然後露出困惑之意,十足不解她的淡然。
安南王也看見了緩緩而來的卿芙蕖,眼中閃過一抹深意,剛要抬頭說什麼,卻聽廳外傳來幾聲尖銳的馬鳴聲。
小廝尖細的傳報聲響徹:“太子駕到,四皇子駕到,六皇子駕到,英睿侯府小侯爺到,清元郡主到!”
眾人眼前一亮,嗬,這下人馬可聚齊了,這場葬禮的壓軸戲來了。
外麵傳來此起彼伏的行禮聲,安南王顧不得她,也起身親自迎了出去:“恭迎太子殿下,四皇子,六皇子,燕小侯爺。”
卿芙蕖冷笑了一聲,心道一聲果真好巧。眼光落在棺槨右側,安南王府的四小姐卿若涵身上,似覺察到她的視線,卿若涵微微側臉,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遞給她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待卿芙蕖反應過來,廳外便襲來一陣香風,定睛一看,原是一名少女伴著一聲:“世子哥哥!”的哭喚聲疾步闖了進來。
那女子穿一身棗紅色騎馬裝,青絲束成馬尾狀,以白玉簪高高固定在頭上,襯得因疾行而發紅的小臉削尖紅潤,好一個英氣女子。加上那一襲紅衣,在滿堂縞素間分外奪目。
卿元姝顫聲靠近廳中的棺槨,也顧不得向高堂上的父王母妃請安,便徑直靠向那百年檀香木棺,須於間麵上已有淚珠閃現,雙眉緊皺,好一副梨花一枝春帶雨:“世子哥哥,元姝來遲了,哥哥離京多年,元姝一直惦念,終日盼望著有朝一日哥哥能病愈而歸…可如今,元姝隻等來哥哥的……嗚嗚……”
“清元郡主節哀,本宮相信卿世子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為他神傷過度啊。”隨之大廳邁進四位風姿卓絕的美男子,說話的男子身長七尺有餘,著一襲慘綠寬肩窄袖騎馬裝,上好的雲錦綢緞,袖間刺著鎏金絲紋,腰間別著一條鑲著碧綠寶石的暗色腰帶,腳蹬一雙精致鹿皮短靴,長發梳成整齊的發髻,攏在鎏金發冠中神采奕奕,顯得貴氣逼人。
那人軒眉高挑,斜飛入髻,卻因眉宇間的擔憂之色生生多了一分柔軟,正是世人所知愛慕了清元郡主多年的四皇子北宮宸。
見得幾位正主進廳,靈堂內的人紛紛行禮,太子北宮玥微微抬手免了禮數:“今日世子出殯,不必多禮。”便由著安南王親自領著幾人往貴賓之席落了座。
卿芙蕖卻實在看不下去一眾人騎馬裝便闖入哥哥靈堂的作風,尤其是卿元姝一身棗紅色,竟也毫不知規矩的闖了進來,當即怒道:“二姐真是好知禮數,這是哥哥的靈堂,今日是哥哥出殯之日,便是不穿喪服也罷,誰允許你穿一身紅色便闖了來?我看你第一才女的名號真是喂了狗得來的!”
如此犀利言語瞬間引了大廳所有人的注意力,的確,卿元姝一身棗紅騎馬裝完全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倒是人家太子皇子小王爺身份尊貴,不好說什麼,可卿元姝是已故世子的妹妹,穿紅衣便荒唐闖進著實不守禮數。
眾人看向那個一襲雪色素衣的清冷女子,但見她形容消瘦,穿著白色喪服越發顯得弱柳扶風,隻是一人挺身立於廳中,身姿筆直,偏偏顯得一身傲骨。眾人心下已知,這便是安南王世子的嫡親妹妹了,自小養在深閨人未識,傳言和他的哥哥一般,也是個纏綿病榻多年的病秧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卿芙蕖忽略過眾人的審視,徑直看向高堂上的安南王與側王妃,嘲諷開口:“側王妃真是好生寵二姐,由著她穿紅衣闖靈堂逆了尊卑,”語間,她驀然揚音,“如今親人靈堂前枉顧倫法禮數,以後這大燕的王法,我看她也是想要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