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一華裏就被敵人追上了,他們揪住我的胳膊,用槍托子、槍頭的鐵管子在我身上、腰裏、頭上亂打、亂戳。敵人把我向東顯陽村的方向拉,還大聲地說:“到村裏說說就回來,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卻把敵人朝李千戶莊村這邊拽。敵人又說:“她不走就抬她走!”他們真把我抬起來。我急了:“你們把我放下!我給你們說說再走不遲。”他們把我扔在地上,圍著我,不住地用槍把亂打。我看他們都是中國人,就給他們講抗日道理:“你們當漢奸給日本鬼子幹事,你們算什麼中國人?還口口聲聲地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們為什麼要打我?我們婦女抗日救國會是打日本鬼子的。中國人要抗日,你們不抗日還要當漢奸、走狗!”那時候,我詞不多,就反複地說。他們多數人不講話,隻有少數人說:“不要聽她說,帶她走。”頭兒不說話沒有人敢動手。我看他們有些軟了,就開始爭取他們:“雖說你們幹了一些壞事,也是迫不得已,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隻好硬著頭皮幹,但你們不要死心塌地的幫鬼子!要有中國人的良心!我希望你們和我們一起共同抗日!”有人說:“撤!”我站起來了,麵向西看著他們。他們左手擼槍,麵向東衝著我,有人喊:“敬禮!”我還了禮。他們向西奔東顯陽村走了。當時我沒有走,心想:我要是馬上走,他們以為我害怕了,再回來追我,我就走不脫了。我看他們走出一截子路,再想回頭追我也追不上了我才走。我回到李千戶莊村,區裏的幹部全在村邊看著哩,有區委書記、區長和其他幹部。曆小孔趁敵人追我也跑回來了。他說:“他們要再帶你走我們就追下去了,看他們走了你還站在那兒,我們心裏就踏實了。”我向書記、區長彙報了事情的經過,領導決定讓我和曆小孔到北堡東村休息。第二天,我剛回區住地,縣婦救會就派魏誌侃同誌來區裏看我。她見到我就說:“你表現不錯!還敢和敵人較量。”還說了一些表揚我的話。我說:“我的報告你這麼快就收到了。”她說:“沒有收到。”我就問她:“那你怎麼知道的?”“是他們那邊告訴我的。”我明白了,是縣委派她來的。
那時候,中國共產黨是公開的,而黨組織和黨員是保密的,所有縣委幹部都掛在工會名下,包括縣委書記在內。我們區也有工會,專職區委書記也算工會的幹部,區工會隻有李明山(綽號工李兒)一個人管工會工作。我在區裏工作這麼長時間,隻知道他叫“工李兒”。當時工會工作很少,遠離大城市,也沒有什麼工廠,有的地區根本就沒有工作可做,所以他就幫助做中心工作,再就管管各村裏的雇工。若幹年後,一位完縣縣委組織部的人來向我調查李明山的情況,才告訴我說:“工李兒就是李明山。”
後來聽說,我“遇敵”的事情當天下午就由地下工作人員報到縣委去了。我到縣婦救會開會,各區婦救會幹部都到了。她們紛紛對我說:“我們在《婦女先鋒報》上看到你的事跡了,我們都很感動,都很佩服你。”我莫名其妙,我怎麼沒有看到?我找管先鋒報的人去問,她說:“先鋒報肯定寄給你們區了。”不知道報紙卡在哪了,也可能被敵人截去了,縣裏各個部門發給我們區的文件收不到也是常事。從這以後,我有了“遊擊大王”之稱。
戰鬥與成長
自1938年八路軍建立了以五台山為中心的鐵杆兒根據地後,又向著冀中平原發展。冀中位於平漢鐵路以東,津浦鐵路和北寧鐵路之間,是一望無際的廣闊平原地區。這裏盛產糧棉,土地肥沃,每年都有兩季收成,可以成為八路軍物資供應的基地。地理位置又鄰近北平、天津等中心城市,交通發達,戰略地位非常重要。但是,鐵道沿線地區都是小鬼子的重點占領區或者是遊擊區。夏秋季,這裏有無邊無際的青紗帳,我們地方幹部可以借助其掩護到各村做工作,晚上就睡在青紗帳中。但是,冬春沒有青紗帳的季節,小鬼子隻要看見平原上有人走路,不論男女老少,就從炮樓裏開槍打人。
我被調到完縣第四區婦救會工作時間不長,這個區有山地、半山地和平原地。有莊稼的時候,我下鄉到各村組織婦救會,動員群眾交公糧、做軍鞋等。到1939年秋,為了長期堅持平原鬥爭,改變不利於我們的平原地形,我們采取了順道挖溝的辦法,就是在連接村與村的大道上,挖出深達四五尺、寬約二尺左右的大溝,能走人、走牲口,不能走車輛,外麵看不見人頭,這樣可以避免鬼子射擊我們。聽說這個順道挖溝的方法是肅寧縣首先發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