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朗朗書聲自清源村村東口柳樹下的小書院中傳來,伴著嫋嫋雲霧縈繞在山腰間。
一名青衣老先生,頭發灰白,精神矍鑠,正背負雙手,蒼老遒勁的手指提著課本、捏著戒尺,踏著灰黑的舊靴子在一眾讀書孩童間走來走去。
老者名為淩東涯,是村裏的博學老先生,平日裏就在村東口開的一家私塾裏教書。當然,雖然說是私塾,但學費不高,村裏家家戶戶基本都會送孩子來這裏識些句讀,認點文字。
而淩老先生為人寬厚,待人坦誠,雖說他的祖籍並不在這裏,但在村中教書多年,村裏不少成家立業的男丁漢子都曾是他的學生,因而很受敬重,頗有名望。
至於他是何時來到村子裏的,又為什麼要待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裏,則沒人記得清楚,哪怕村裏最年長的老者也難以回答出一個所以然來。
此時,一個身著灰色衣衫的少年,頭發微亂,麵容憨厚,正支著腦袋、靠著後桌呼呼大睡,口水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下,打濕了課本,浸透了衣衫,一顆碩大的鼻涕泡正隨著他呼吸的韻律一脹一縮。
“啪!”
東涯老先生在這位熟睡少年身後駐足一會兒,隨即戒尺甩到他的書本上,發出炸竹般的驚響,嚇破了他那不斷收縮膨脹的鼻涕泡兒,也驚得屋中孩童停下了讀書聲。
“你,告訴我,剛才讀到哪了?”老者戒尺壓著那剛自夢中驚醒的孩童的書本,嗬嗬笑著問道。
但饒是這般慈祥的笑容,在那少年眼中卻是寫滿了冷峻。
“額,這……剛剛讀到……讀到……”少年支支吾吾,眼裏寫滿了慌張。
別看老先生平常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但村裏的孩子們都知道,倘若真的惹惱了他,那一頓教訓是肯定少不了的。
況且以家中長輩對這位老先生的敬重,若是孩子在私塾被教訓了,父母保不齊會在家裏再給他教訓一頓,然後第二天拉到書院給老先生賠禮道歉。
因此,雖說老先生平日裏大多是一副慈祥溫和的樣貌,但村裏的孩子們大多都對淩老先生充滿了敬畏——當然,對孩子們而言,畏的成分可能遠大於敬。
“讀到哪了?”老先生微笑著,古舊的戒尺輕敲粗糙的桌麵陽光照在他的麵龐上,似乎寫滿了溫柔。
然而在這孩子看來,周遭似乎又寒冷了不少。
“讀到,讀到……”看著老先生的麵龐,孩子也不敢去翻看課本——他甚至連講的哪篇課都不大清楚。
“鵬之背……”那孩子身邊一位穿著白色衣衫的清秀少年故作隨意地以手虛言嘴巴,偷偷傳話。
老先生目光一瞥、神色一冷,那偷偷傳話的白衣男孩瞬間打了個寒顫,趕忙閉上嘴巴,坐姿端正,清秀的麵龐寫滿了嚴肅,輕易不敢動作。
“鵬……鵬……盆子大,需,需要兩個燒烤架……”少年結結巴巴,結合剛才少年那模糊的傳話以及自己睡夢中隱約感覺到的讀書聲,眨巴著故作無辜的眼睛,弱弱切切地胡謅了一番。
當然,在說完這話後他那還沒完全醒轉的腦殼瞬間就清醒了幾分,雙眼中滿是懊悔。
“噗——哈哈……”
聽到鼻涕男孩的回答,班裏頓時一陣歡聲笑語。
老先生也是被氣樂了,靠著書桌、拄著戒尺道:“剛才做夢夢見什麼了?若是你回答的好,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額,我夢見,夢見一隻豬,豬在……在,天上飛!”少年慌忙回答道。
“哦?這豬是不是後來被裝進一個大盆子……還被架上了燒烤架?”老先生提著戒尺在手上輕拍,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