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一番談話,這一天,三人趁著酒興,當即按一套祖宗成法唱了詩禮,喝了血酒,重新結了桃星垣,立誓非要拿下義田地皮不可。
也是天遂人願,不久,趕巧老天爺降下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暴雨,秦劍雄一舉使出祖上神通,斷了西山水庫。
再以後的事情變得水到渠成,在西山區領導為救災重建忙得焦頭爛額時,呂孟莊拿上劉子良精心製訂的重建方案找到政府,順利簽下重建協議,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義田地皮。
這是三個人幹的頭一票,也是三人重結桃星垣後全部事業的起點。
以後很多年,呂孟莊每每回想起這一段,都會感念秦劍雄,他總覺得,不管自己拿出多大身家本錢賭進去,不管劉子良的計劃謀略多周全,如果秦劍雄不使出神通手段,他們的事業就永遠邁不出第一步。
這種感念一直持續到上次“水山計劃”的事被蕭郡曝光出來,他和劉子良都才恍然大悟,什麼“神通”,什麼《鬼神訣》,什麼“佛頭現,西山斷,青河三丈三”,原來是他秦家人串通舊政府在西山裏麵鼓搗出來的秘密工程。
曆來桃星垣裏一、四、七排大爺是一層背靠背的關係,《海底》《鬼神訣》《金蘭譜》三樣,各人都守各人的秘密,並不讓其他兩人知道。
但這次“水山計劃”被媒體曝光以後,《鬼神訣》就穿了大幫,桃星垣堂口也就失了“神通”。同時,呂孟莊在麵情上也有些掛不住,這等於說,他呂家幾世的龍頭大爺都被秦家一個四排大爺當猴耍了。
其實,就算拋開這一層心理,退一萬步說,秦劍雄裝神弄鬼耍完神通也就罷了,偏偏又手腳不幹淨,遺下個佛頭讓人逮住把柄,到頭來卻給他呂孟莊惹出一大場腥臊來。
身為龍頭大爺,呂孟莊是氣歸氣,他最終還要顧全大局,所以,上回眼看“水山計劃”的事鬧得快要收不住場,他才又聽一回劉子良建議,毅然決然和陶莕媛結了婚,這樣才解了輿論的種種危機。
這次危機解除之後,劉子良卻朝呂孟莊嘀咕起一件事來:“呂大哥,不知你現在看懂了沒有,水庫潰壩不但不是什麼神通,說穿了,它還是樁殺人案。這麼大一樁殺人案,真要哪天被人揪出證據了,你說我們……”
“要是揪到證據,咱們仨都得死。”呂孟莊聽出劉子良的意思,幹脆替他把話說穿頭。
“哎喲,你可別咱們仨咱們仨的,聽著多疹人。那神通可不是誰都耍得了的,我不行,你也不行,所以我倆都沒法參與呀。”
“主意不都是你出的嗎,你這算是參與預謀了吧。好處,你不也得了嗎,你就是受益人啊。”呂孟莊用開玩笑的口氣說話,卻盯著劉子良的眼睛,他眼神始終帶著一種威嚴,逼得劉子良的眼神躲躲閃閃。
“嗬嗬,我的呂大哥,法庭上可不是你這個理兒。你說我預謀了,好吧,證據呢?你說我分贓了,贓在哪兒呢,你給我找出來看看。”
“子良,你這話是要脫離組織。”
“不不不,我不會脫離組織。”劉子良舉起一根指頭在麵前搖了搖,“我是考慮,像彪子這樣遲早要翻案的人,是不是該讓他脫離組織,省得讓一顆老鼠屎害一鍋粥。你說,他自己殺了人,卻把禍殃引到你我身上,這都叫個什麼事!”
呂孟莊聽到這句話時,心裏一顫,他終於聽明白劉子良的意思,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反問劉子良,秦劍雄是你想讓他脫離組織,他就願意脫離的嗎?
“這倒也不用我們費心,他既然犯了案,就讓他伏法去吧,隻要他伏了法,他愛脫離不脫離,管他呢。”
六十八
劉子良和秦劍雄之間的隔膜很深。打從上學起,兩個人就開始心心病病,秦劍雄是聽不得劉子良一副娘娘腔,劉子良又瞧不慣秦劍雄魯莽殘暴的秉性。
學校出來之後,兩人參加工作雖都在老家,卻不在一個係統,加之又缺了呂孟莊,於是就疏遠了往來,形同陌路人。
待呂孟莊從外麵回來,他是實打實幹事的人,眼裏瞧出去盡是人的優點,所以秦、劉兩兄弟才又被他攏到一起來,重新結了桃星垣不說,還在義田鎮的地皮上幹成了一樁大買賣。
秦、劉兩人走到一起後,多少年的心病又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積攢,平時說話勾勾掛掛,互相都不待見。
過幾年,大家陸陸續續開始分錢,有錢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爭端,秦劍雄便對功勞大包大攬,又處處數落劉子良是白落了便宜。其實,逢這樣的事,劉子良要忍一忍口,男人間這些齟齬也就過去了,偏偏他心地狹窄,口上寸土不讓,回回都搜腸刮月土編些氣人的話來頂秦劍雄,甚至說西山潰壩是碰巧了暴雨,根本不是秦劍雄的“神通”顯了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