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蕭郡這天在宋橋辦公室坐了大半天,兩人說王長學、呂孟莊鬥法的事,前後不過一刻鍾,其餘時間,蕭郡把自己如何遇到佛頭,如何遇到武傳風,又如何聽武傳風女婿講“水山計劃”的事,一折一折都講給了宋橋聽。
蕭郡昨天看呂孟莊“點穴拿地”的新聞,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水山計劃”。此前他對“水山計劃”將信將疑,雖做過一段時間調查,也想弄清到底是不是有人拿佛頭啟動了“水山計劃”,從而製造出了西山水庫潰壩,但調查來調查去,終歸找不到一條有用線索,也就把事情擱置下了。
自看到呂孟莊這一則新聞,尤其那張標滿紅圈的衛星地圖,蕭郡腦海中關於“水山計劃”的一切疑問,倏地一下又被激活了。當時盯著那滿紙紅圈,他隻有一個念頭,呂孟莊就是西山水庫潰壩的最大受益人,如果確有“水山計劃”,那一定是他執行了這個計劃。
“前麵我調查‘水山計劃’,之所以進行不下去,就因為心裏有個疙瘩沒解開。我總想著啟動計劃是為了殺人,比如,仇殺、情殺,或者是家族世仇,可是無論查檔案資料,還是上孟莊找老義田人走訪打聽,根本找不到這方麵的線索。其實,稍微一想能想通,真為殺人尋仇,哪需動這麼大幹戈。所以現在我想,要實施‘水山計劃’,要製造西山水庫潰壩,一定不是為殺人尋仇,那是為了什麼呢,我覺得是為了財,為了水庫下麵義田鎮的土地,為了土地的控製權。”
蕭郡一氣把自己的想法跟宋橋挑得明明白白。宋橋聽完,半晌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又從椅子上站起來,邊比畫手勢邊問蕭郡:“你是說,呂孟莊可能知道‘水山計劃’,手裏又有那顆佛頭,於是他啟動了‘水山計劃’,製造了西山水庫潰壩,然後在政府危急關頭,以企業家麵目出現,遞交重建計劃,提供重建資金,再作為交換,從政府手裏挑走關鍵‘穴位’的土地,並實際控製市政公路,最後徹底控死了義田鎮的地盤?”
“是,我是這樣想的。”蕭郡不住點頭,心裏更加佩服麵前這位老新聞人,你和他講一個小時的事,他一句話就概括清楚了。
“天哪……”宋橋咬著牙,一隻手捶在桌麵上,“這是多大的一盤棋啊。”“呂孟莊就是偏愛下這樣的棋,你看一個信托生意,被他做成什麼樣,做了五萬畝土地,咱市裏的房價,等於操縱在他一個人手裏,這棋還小嗎?”
“這個人,這他媽腦子有病吧?”宋橋眉頭擰在了一起。
“也許王長學把呂孟莊的棋路研究明白了,他跟我說過一句話,說呂孟莊就隻喜歡土地。你看,呂孟莊從拿地到搞信托,不管他舞的花子有多大,歸根結底,都抓的是土地。”
話從這兒切開來,宋橋也覺得王長學的話不無道理,他因此開了句玩笑,說真真是惡人有惡人的知音,惡人也有惡人的克星。
然後,宋橋突然問:“王長學會不會還有第四步第五步棋呢?”
“這的確很難說,所以我也擔心,後麵依舊搶不到他的棋。”蕭郡麵露慚色。
宋橋安慰蕭郡:“事情到這個程度,你就不要這樣想了,這不單是你一個人的事,也不單是我們一家媒體的事,這可以說是新聞界共同的事。他王長學再會玩花子,頂多就是選擇性地找媒體,既然最終要找媒體,管他找哪一家呢,隻要真相能到讀者,到老百姓那兒就行了。”
蕭郡聽宋橋這樣說,心裏坦然多了,接下來,他才向宋橋提了他的想法,這也是他今天鼓足勇氣把“水山計劃”的秘密一股腦兒講出來的原因。
“宋總,我們能不能把‘水山計劃’這件事即刻報道出來?”
“你剛才說的時候,我也這樣想,但是現在公布出來,會不會有風險呢?畢竟‘水山計劃’這件事隻是武傳風女婿單方麵給你講的,他又沒拿出任何證據。就算存在一個‘水山計劃’,就算水庫潰壩是有人啟動‘水山計劃’導致的,那又怎麼證明是呂孟莊下的手呢。咱們不能根據利益鏈倒推,說潰壩是呂孟莊幹的吧。”
“我們不做任何推斷,也不做任何結論。”蕭郡說,“昨晚我考慮了一個通宵,我在想,麵對現在這種情形,我們隻能越早公布掌握到的信息,才越能抓住主動。比如前麵的信托案,又比如這次拿地的事情,這些信息都不完整,但隻要一見光,蒙在呂孟莊身上的神秘就會少一層,他的麵目就會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