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爸爸他人回來了,可是那個女人卻每天打電話來糾纏騷擾,MD,不是國際電話貴麼,現在怎麼不省錢了?每天電話讓他魂不守舍的,我不明白,還有什麼比現在救媽媽的命還來得重要?那個女人,如果說她要的是錢,那麼恭喜她,她已經成功了,難道還要把爸爸對媽媽多年的感情也要搶去才甘心麼?
我想這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日子,爸爸人雖在,眼裏卻有掩飾不了那忍耐不住守在病床前端飯遞水的寂寞,他比我理智,理智得我以為他瘋了,他竟然對我說:“小蘭,這些天我也看透了,你媽媽沒有多少天的時間了,遲早會離開我們,隻是這半個來月的時間問題罷了,我整天在這裏耗著也不是辦法,你阿姨天天打電話來催我回去打理公司,說墨爾本的公司等著我回去主持大局,我也不能在這裏等著你媽媽死去放著事業不管呀,爸爸就把這裏的重擔交給你了。”
我說不出什麼話來,多麼可笑的人啊!在這樣堂而皇之的理由麵前,在這個冷血又無情的男人麵前,一切都是空談,他明知媽媽隻有這麼十來天的光景,他連表麵文章都懶得做,我也懶得追究是那劉姓女人使計而為還是他本性早就想拋棄我們。有了新歡,他怕是早已忘了這二十年來母親對他的好,早已忘了兒時他是如何的寵愛我。
不過是待了七八天,他很快就買好了回墨爾本的機票,走的那天,母親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要說,我努力貼到她的嘴邊,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她費盡全力,忍著氣管上插著呼吸管的劇痛,每吐出一個字便痛苦不堪的表情讓我怵然淚下,我呆呆地把那句話記在心裏,她說:“不要去怪你爸爸,要怪,就怪我嫁了一個我愛的人,這就是我的命。”
看著窗外青灰色的天空,有一架大大的飛機從雲層中穿過,帶出一條長長的氣流,也許,就是剛剛從白雲機場起飛那架爸爸乘坐的飛機吧,我沒有去送他,我對他徹底失望了。
一個女人,把一生幸福的命運都寄托在他身上,等到最後,換來的不過是這個男人的薄情寡義,她善良,她不得不認命,認為這樣悲哀地走完自己最後的路,連丈夫都不願陪在她的床前送終,這就是她的命。
他留下了五萬塊給我交醫藥費,當然,包括辦母親辦喪事的也算在內,不容我爭辯,劉阿姨特意打了越洋電話過來幸災樂禍地說這五萬塊已經足夠我用了,我沒法天真地以為爸爸會對我好一點,我第一次沒有在電話裏反駁她,即使沒有尊嚴,我也不能沒有這些錢,我不能讓現在的境況更雪上加霜了。
請了半個月的假之後,不斷接到學校還有蘇伊然她們打來的電話,我把手機關機了,做了一下決定,發了Email回複給他們,因為當初我告訴她們請假去墨爾本看爸爸。
我的郵件裏告訴老師我決定出國發展,所以會抽空回來辦理退學手續。我在給程揚的郵件裏寫了有始以來最違心的話:“程揚,你早就應該想到我們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你家從政我家經商,我們的俗氣是你不可想象的,我實在是不相信你爸媽會放你這個寶貝兒子跟我走,你又何必執著呢?我去墨爾本了,這裏的環境跟國內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是不會回來了,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厚愛,你是一個好人,會遇到一個好姑娘愛你的。”而我隻給蘇伊然寫了一句話:“伊然,我後天回來,請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程揚,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
過了一天,我給請來的鍾點工交待好媽媽吃藥這些注意事項之後,悄悄地回到了學校。
這一次,我像莫莉一樣安靜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我終於能明白她當時的感受了,原來人走到絕望的這一步就會這麼自然地從容不迫起來。蘇伊然看著我收拾,難過的哭也哭不出來,眼淚在眼眶慢慢溢出,她實在是太了解我了,就像我了解她一樣,我是這麼要強愛麵子的一個人,怎以會甘心待在學校裏受人嘲笑或者惹人同情呢,我不要,我寧願這一切都自己來承擔,早在父親安排那對母子出國時我就猜想到了,最壞也不過是走到這一步,讓他們取代我們的地位,搶了我的家,搶了爸爸早就為我安排好的留學計劃,可我還是沒想到竟偏偏走到這最差的這步棋,沒有爸爸,我還怎麼走下去。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蘇伊然,隻求她不要告訴程揚,為我保密,我知道我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她了。因為我情願所有人都可以看我的笑話,但是他不能,我實在不能讓一個喜歡我的人知道,我無法想象讓他來同情我,施舍我是一件多麼讓我難堪的事情,這甚至比讓那劉姓女人踐踏我的自尊還要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