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瘟疫乃戰爭的孿生兄弟(3)(3 / 3)

門玉生說:“明年春季天暖凍化固然省力氣,可也是細菌和病毒繁殖的旺季。那時候掘開三萬個墳包,等於放出三萬枚飽含細菌與病毒的瘟疫炸彈。這三萬個墳包大多數為淺埋或象征性埋葬,一些疫病細菌與病毒在寒冷的季節仍然有傳染的生命力。傷寒杆菌在冰凍環境中持續數月不死,霍亂愛爾·托弧菌在冰冷的江海水中可存活285天,斑疹傷寒的發病旺季正在冬春季節,其致病的立克次體在高寒環境下可存在幾十年。建議原定20天的‘埋死’任務延長到30天,‘埋死’人力可用以工代賑的辦法解決。”

頭道溝區區長盧大力說:“我倒願意一次性處理幹淨了。再怎麼難,還有四平保衛戰慘烈嗎?不就是出苦大力嘛。隻是那些個臨時墳包的屍主不同意遷墳去朝陽溝咋辦?雖然市政府發了通告,可長春人就認死者為大的老理。如果個別的頑固對抗,我們是否可以強製執行?”

鄒市長:“我們共產黨剛剛進城,幾十萬長春老百姓,甚至全國人民都在掂量著我們。幾千年的風俗習慣不會隨著本市長一紙通告就改變過來。我們要多做宣傳解釋,因勢利導開展工作。為此政府通告並未就此設置強製條款,這也是特殊環境下的權宜策略。相信大多數長春老百姓都會理解和擁護這項對他們有好處的舉措的。個別一時想不通的,隻要我們把工作做到位,應當都會通情達理的。衛生局要當仁不讓,用科學的防病知識向群眾講清道理。”

盧大力狡黠地眨巴了一下雙眼,“防疫生病的道理我們講不出來,還真得像市長講的那樣靠衛生局。我是說,如果遇上了犯卡的,隻要衛生局負責做通思想工作,我保證一個月之內,頭道溝一具屍體、一個墳頭也找不到。”

會場上所有的目光一齊投向了門玉生。埋屍與遷墳絕不是盧大力說的出苦大力那麼簡單。可盧大力偏偏正話反說,而這苦活卻需要依靠區裏來完成。於是不禁沉吟了起來。坐在旁邊的張傑急了,耳語道:“老門,這可涉及幾萬戶想法各異的屍主啊。軍令狀一旦接到手,到時候完不成任務,鬧出政治影響,非挨板子、摘帽子不可。咱們收回原先的意見吧。”

“我現在考慮的不是挨板子、摘帽子的事,而是幾十萬長春老百姓能不能躲過大戰之後的這場瘟疫。如果真躲過去了,就是挨板子打爛屁股,摘帽子凍壞了天靈蓋都值得慶祝。”張傑的話反倒堅定了門玉生的決心,“市長,我們衛生局仍然堅持一次埋死的意見,保證全力做好群眾思想工作。”

鄒市長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就按衛生局的意見辦,埋屍遷墳同時進行,一次完成,時間定為30天。市政府成立‘埋死’領導小組,組長由我擔任,副組長由周副市長和門玉生同誌擔任。領導小組辦公室設在衛生局,統一調度協調。強調一句,各區分片包幹,老百姓的思想工作大家都要做,不止衛生局一家。”

找到盧大力時,他正吆吆喝喝指揮人快幹,並時不時拐著一條腿推陷在坑凹裏的車子:“使勁,使勁呀,把腚撅起來拉!對了,這回使上勁了。這不出來了嘛,你歇一下,就歇10分鍾啊。”

“老盧,小心你那條腿!”門玉生喊道,“你也歇10分鍾呀。”

“這路,麻子照鏡子全他媽是坑,我還敢歇10分鍾?”盧大力說著又埋怨起來,“老門,你說這哪是一次幹的活。”

門玉生:“你還埋怨我?當著那麼多人跟我叫板,太不夠意思了吧?別忘了,你那條腿還是我做的手術呢。”

盧大力:“門大哥,你可不能好話孬話聽不出來,我為什麼當眾叫板?是逼著你放棄一次‘埋死’的意見。我在幫你,你倒好,頂硬就上。”

門玉生:“這麼說,我該感謝你啦?你說不是一次幹的活,我看你幹得挺順利嘛。”

盧大力:“順利?頭兩天都是八十多人在幹,第三天就剩六十來人,昨天五十來人,今天四十四人。這樣下去,再有兩三天我該成光杆司令了。”

門玉生著急了:“怎麼會這樣?不是每天都發工賑糧嗎?人應當越來越多才對呀。”

盧大力:“我說句話你別不願意聽。你們這些大知識分子大醫生,管起藥片和什麼菌呀毒呀那是真了不起。可論管人,還得我們這些天天人堆裏滾的大老粗。你以為發了工賑糧人就來了呀,那得分什麼情況。在餓得就要死了的時候,看著給高粱米,人就來了;領了兩天,覺得這命可以保住了,想法多了,就開始覺得晦氣了。可你還給人家3斤糧,人家一合計,同樣是累,到工廠不也能掙一斤半米?所以就都到工廠去了。除非你再提高工賑糧的價碼。”

門玉生:“你的話盡管都是刺,但是有道理,我願意聽。糧食我負責找市長解決,每人每天按5?8斤工賑,我按8斤給你,你按5斤先發著,到最後攻堅時再按8斤發。另外我再給你弄幾輛車來。頭道溝區‘埋死’任務占全市八個城區的1/4左右,應當重點支持一下。你可不能拖全市的後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