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冊上是他工整娟秀的字跡,密密麻麻複雜的數字和公式排列的整齊,看起來竟也賞心悅目。
兩人收拾好東西,等李冀川把卷子送到辦公室之後,兩個人結伴而行。
出了教學樓,夜風輕拂,南柯放鬆地吐一口氣,剛才因為趕作文而一直緊繃的大腦終於鬆懈下來。
夜晚的校園安寧又涼爽,“今天晚上的月亮好亮。”李冀川忽然說。
南柯聞聲抬頭,發現這天晚上的月亮好像真的要比平常亮上一點,“還真是唉。”
李冀川看著女孩仰起的側臉,月光將她的皮膚照耀的更加細膩,清秀的眉眼像是含了水,清清靈靈,比深秋初冬時結了霜的枝頭還要晶瑩璀璨,惹人愛憐,卻又不能靠近。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南柯仍舊看著月亮感慨道:“好漂亮的月亮,可惜沒有手機,不能拍下來。”
李冀川點點頭,說:“很漂亮......但是好看的風景手機往往來不及記錄,隻能靠眼睛去記住它。”
南柯笑了笑,忍不住說道:“班長,你說的好文藝啊。”
李冀川輕咳兩下,“馬上到宿舍熄燈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對啊,怎麼把這個忘了。”南柯被提醒,立馬著急起來。
男生宿舍樓和女生宿舍樓相鄰,李冀川先把南柯送到女生宿舍樓下,看著她走了進去才開始往回走,最後踩著點回了宿舍。
月光淡淡,夜裏的校園沒了白日的喧囂,靜的聽不見一絲聲響。
熄燈時間到了,一瞬間所有光亮都消失,黑的純粹的夜裏,不知哪裏陡然爆發出一聲巨大的嘶鳴,緊接著,斷斷續續但音量奇大無比的歌聲開始在整個校園回蕩。
宿舍裏的人都被驚醒,南柯從床上爬起來迷迷蒙蒙地問這是發生了什麼。
黃夢馨聽了一會,道:“學校廣播站進賊了?”
南柯聽著聽著,也聽出這是學校廣播站的聲音,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廣播站突然大半夜放歌。
不少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歌聲嚇得不輕,宿管阿姨打著手電挨個宿舍敲門,讓她們不要害怕,說廣播站設備年久老化,經常會這樣。
相比起女生的膽怯,隔壁的男生宿舍就顯得瘋狂多了,不少人都跑到陽台上大聲跟著廣播站斷斷續續的歌聲唱起來。
“
曾經我是不安河水
穿過森林誤入你心
沒計劃紮營 擱下了是非
一去不回
......
我沒看過
平坦山丘
怎麼觸摸
開花沼澤
嘿 等我找到你
試探你眼睛
心無旁騖地 相擁
...”
有女生受不了,跑到陽台大吼:“別找了!大半夜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南柯聽見了笑得不行,“咱學校的女生還挺逗的啊。”
黃夢馨躲被子裏玩手機,聞言從被窩裏爬出來,“咋了,你剛才說啥?”
南柯剛想描述一遍她剛才因為玩手機而錯過的場麵就被黃夢馨打斷,她語氣有些著急,“南柯你有紅花油或者雲南白藥什麼的嗎?”
“你要那些做什麼?”
“我剛才跟梁俞聊天來著,他說他有朋友夜裏上廁所,被那個歌聲嚇了一跳崴到腳了,正幫她到處問人借藥呢。”
3
第二天班裏人討論的話題都是昨夜的廣播站靈異事件,南柯帶著紅花油來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塞進梁俞的桌洞。
不知道為什麼,南柯有一種奇妙的預感,她覺得受傷的那個人會是溫青然。
早讀開始前五分鍾,梁俞叼著一袋還剩一半的豆漿不緊不慢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
發現桌洞裏的紅花油,梁俞朝南柯一笑,“謝了,同桌。”
南柯搖搖頭表示這沒什麼,猶豫之後問道:“受傷的是你哪個朋友啊?”
“溫青然啊,她右腳扭了,還挺嚴重呢,今天正好周五,等下午放學我還要載她去校門口那家診所看看去。”
提起她,梁俞的話有些滔滔不絕,南柯聽著,緊握的手慢慢出了汗,指甲嵌進肉裏也不覺得疼。
上午第二節的大課間,南柯注意到梁俞一下課就衝了出去,手裏還拿著那瓶紅花油。
心情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開心,提不起勁,一直到被黃夢馨拉著跑下樓到操場集合準備跑操,南柯都是心不在焉的。
臨川一中的跑操嚴格模仿衡水中學的模式,人貼著人跑,一點喘息的餘地都沒有,南柯心思不在跑操這件事上,左右腳沒踩在口號上,一下子被後麵的同學踩住了鞋,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朝前摔去,姿勢狼狽地趴在了地上。
更要命的是,人擠人的長隊裏,一個人倒下了,後麵的人來不及收住步子,也跟著被絆倒,於是在南柯那一列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疊羅漢似的倒了大片。
最慘的還是第一個倒下的南柯,三四個人都壓在她的身上,想爬起來都爬不起來。
這壯觀的一幕直接收獲了操場上所有班級的注目,南柯臉燒的通紅,恨不得就這樣暈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跑個操還能摔倒,林黛玉啊?”
“靠,都摔死我了!”
“前麵的跑操就不能看著點啊?!”
後麵有同學的抱怨聲傳來,南柯緊咬著唇,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等壓在身上的同學一個個爬起來了,自己撐著地起身,一瘸一拐朝外邊走。
趕過來的黃夢馨趕忙扶著她,關切地問:“摔著哪了,走,我帶你去醫務室。”
難過的時候自己扛一扛也就過去了,可一旦有人關心,眼淚就會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一直壓著情緒的南柯被黃夢馨這麼一問,直接繃不住,眼眶立馬就紅了。
黃夢馨看出南柯今天不同尋常的低落,什麼也沒問,隻是摸了摸她的頭,扶著她一步一步朝醫務室走。
到了醫務室,黃夢馨讓南柯坐下,自己去找校醫。
坐下了,南柯想擦一擦衣服上的灰塵,掏紙巾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兩隻手的手心都被蹭破皮了,應該是剛才摔倒時手撐在塑膠跑道上弄得,南柯心累地歎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什麼也不想幹。
“好點了吧?”
“還是有點疼。”
“沒事,下午放學的時候你等等我,我帶你去看一下腳上的傷。”
“會不會太麻煩你啊?”
“咱倆誰跟誰啊,客氣什麼。”
醫務室裏很安靜,南柯坐著的位置正對醫療床,簾子拉著,她一直以為裏麵沒人,直到聽見裏麵說話的聲音,她才意識到房間裏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下一秒,簾子被拉開,坐在床上挽著褲腿的溫青然和站在床邊手拿紅花油的梁俞仿佛偶像劇的男女主,一塊出現。
那一秒,南柯什麼都來不及想,腦袋裏忽然浮現出好幾個詞:灰頭土臉、眼眶發酸、憔悴不堪、傷痕累累......
狼狽的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和一對佳人撞見了。
“南柯?你怎麼在這。”梁俞走過來問道。
“我......”
“你受傷了?”坐在床上的溫青然歪著頭問,語氣裏帶著淡淡的關心。
正好南柯也不說話,於是便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多說。
梁俞聞言皺著眉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把紅花油遞給南柯,“嚴重嗎?要不我也給你按一下?”
南柯接過紅花油,“不用了,我沒什麼事。”
盡管現在兩隻手火辣辣的,左腳更是一動就鑽心的疼,南柯也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她現在隻想讓梁俞趕快走,她不想這麼丟人的自己被他看到,現在梁俞的關心的目光像刀子在她身上來來回回地刮,讓她一個勁地隻想躲避。
“那你哪裏不舒服啊?”梁俞還在問。
南柯咬著唇,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沒什麼事,你們快走吧,別耽誤上課。”
這時黃夢馨終於回來了,校醫也來了,梁俞隻好起身讓位置,讓校醫查看南柯的傷勢。
看過南柯身上的傷,幫她把手包紮好之後,校醫搖著頭說:“你這腳也崴了啊,還挺嚴重,說不定得打石膏呢,這樣吧,你去找班主任開個假條,趕快去醫院處理一下。”
一直坐在床上的溫青然聞言,詢問南柯,“我下午也要去看一下我的腳,我們要不要一起啊?”
校醫替南柯回答道:“她這個恐怕等不到下午了,不然你也去開假條,現在就跟她一塊去醫院。”
沒想到溫青然還真的拜托班裏的同學去開了假條,二十分鍾後,和她一塊出現在校門口時,南柯還是有點恍惚。
黃夢馨和梁俞都要上課,也沒理由開假條,沒辦法一塊出去。
班主任讓班長李冀川陪南柯去醫院,溫青然傷的沒那麼重,一個人也可以,她的班主任就沒讓人跟她一塊。
李冀川臨走前特意把班主任那輛自行車推了出來,三個人剛出校門,他就示意南柯坐自行車後座上,“雖然離醫院近,但是你這樣也走不快,上來我推著你走。”
南柯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沒事,我可以堅持。”
溫青然笑著把南柯往自行車的方向推了推,“哎呀你就上去吧,我要是有個這麼帥又這麼貼心的班長,感動都來不及呢!”
最後南柯還是坐了上去,李冀川推著自行車,溫青然慢慢地跟在他們旁邊。
到了醫院,李冀川幫兩個女生忙前忙後,坐在大廳的位置上等待的時間,還是搞不懂溫青然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一塊來醫院的南柯問道:“你為什麼要和我一塊來醫院啊?”
溫青然轉頭看向南柯,微微一笑,“你是梁俞的朋友,我也是梁俞的朋友,四舍五入我們也算認識,當個朋友不好嗎?”
沒想到溫青然是這種主動又直接的性格,南柯一時有些反應不及,“可是我們隻知道彼此的名字啊...”
“這有什麼,朋友不都是要先相處的嘛。”溫青然笑起來眉眼璀璨,長睫彎彎,南柯見了都忍不住盯著她愣神。
“而且,”溫青然忽然湊過身子,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梁俞?”
4
南柯腳上的傷正如校醫所說的那樣嚴重,醫生給她的腳上了一層厚厚的石膏,而溫青然的傷用不著上石膏,醫生給她開了點外敷的藥膏,讓她這幾天不要劇烈運動,過幾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