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1

第二天下午,田原到報社上班。傳達室來電話通知他,樓下有人找。

“誰?”

“一個叫堀越美矢子的女人。”傳達室的女職員說。

田原歪起腦袋想了半天,他的記憶裏沒有這樣的名字。

不管怎樣,先下樓看看。一見站在傳達室門口那女人,他差一點“啊——”地喊出聲來。

原來是“春香”菜館的女招待阿夏。因為她用了真名,所以田原不知道。

“阿夏-一”

瘦削的堀越美矢子見了田原,嫣然一笑,向他鞠躬。

“嗬,原來是你。”田原也笑道。

“對不起,突然來打擾您!”

田原猜想她可能了解沼田嘉太郎的情況,所以曾經偷偷地給她過一張名片。

“我有點事兒找您。”

堀越美矢子意識到達室的女職員和周圍報社裏的人的視線都對準她,不由得顧腆地說。

田原典太心中很高興。原來他想把這位女招待爭取過來,沒想到她自巳跑來了。

“請。我們慢慢地談吧!”

田原請堀越美矢子到附近的咖啡館。這是個重要的來客,耍盡量鄭重些。

這家咖啡店是附近一帶最豪華的。田原典太和掘越美矢子坐的桌子周圍,都是些衣著入時的青年男女,散發著熱烈的青春氣息。美矢子似乎不太習慣,怯生生地低下了頭。

她是穿著和服來的,和服不十分高級,一看就是幹女招待的,美矢子自然而然產生一種自卑感。

田原盡力穩定她的情緒,逗她高興,要了咖啡和點心。

美矢子隻喝咖啡,不向點心伸手。

“怎麼?您不喜歡吃點心?”田原故意做出很隨便的樣子說。

“不,我不是不喜歡吃。”美矢子細聲細氣地答道。

“那麼吃吧。”

“不,現在不想吃。”

美矢子的視線落到點心上,細心地觀看刻在點心上的漂亮的圖案。

“要點水果嗎?”

“不。謝謝。”

她什麼都拒絕了,咖啡隻喝了一半,分明是做客。

“怎麼樣?您挺忙嗎?”

田原輕鬆地答道;“咳,閑不著吧。”

心想,也許她真的有事找他,不過能不能痛痛快快說呢?此刻還沒有把握。

田原掏出香煙遞給她,美矢子仍然搖搖頭。氣氛始終緩和不下來。

“您有什麼話,請慢慢地說吧,我聽著。”田原典太笑嘻嘻地窺看她的表情,“您來找我,是為了沼田嘉太郎的事吧?”

“是的。”

堀越美矢子頓時緊張起來,本來已經很拘束,此刻更加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您要跟我說些什麼,不過你盡管放心大膽地說,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堀越美矢子低著頭,仿佛在慢慢地下決心。她長得並不漂亮,但作為一個女招待,她臉上還留下幾分天真的稚氣。田原雖然看不見,但可以肯定,她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捏得緊緊的。

“您真的不對別人說嗎?”

她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炯炯,臉色也比剛才開朗多了。

“那當然!”田原典太深深點點頭,“這是我們的規矩,隻要答應過你,絕對不把聽來的話泄露出去。甚至法庭傳訊,我們也拒絕出庭。不管什麼樣的秘密,我們從不泄露,你放心吧!”

田原發覺她已下了決心,於是更進一步說服她。

美矢子似乎安心多了。好容易才張了嘴:“你曾經問起我關於沼田先生的事,我今天就是為這來的。那天我什麼也沒說,是為了一個人。”

“唔,原來如此。”

田原蹺起了二郎腿,做出比較隨便的樣子,目的是消除她的顧慮,讓她毫無拘束地說出來。

“那個人指的是崎山君鑼?”田原笑著問道。他想用笑容套出她的話來。

“是的。”美矢子低下頭,“可是現在我什麼都可以告訴您。”

2

田原注視她的臉,她下決心來找他吐露一切,是因為她痛恨崎山之故吧!他聽說近來崎山對她很冷淡。由於對崎山的憎恨,促使她來找田原。

“那天你問我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是沼田先生。”堀越美矢子打開了話匣子,“我以前就認識他。”

“您是怎麼認識他的?”

美矢子總算解除了顧慮,開始滔滔不絕地說。田原典太探出身子仔細地聽。

“沼田先生是P稅務署法人稅科科員。我以前在xx町時,就屬於P稅務署管轄。”

“原來如此。那麼您在xx町時,也是在“春香”那樣的菜館當女招待嗎?”

“是的。”堀越美矢子點點頭,“我是一年以前才來到‘春香’的。在以前那家萊館裏呆了三年。在那時認識了到店裏來辦公事的沼田先生。”

“那麼當時你也認識崎山了?”

“是的。崎山先生也是在那時認識的。我曾經說過,有一次出去買香煙被沼田叫住過,那天我說不知道他的名字,其那是說謊,我早就認識他。”

“晤。那天沼田托您辦什麼事嗎?”田原問道。

“並沒有托我辦什麼事。他隻問崎山是不是經常到‘春香’來?我說是的。沼田又問,崎山和什麼樣客人一起來?都是怎麼玩的?看他那樣,他非常恨崎山。我隻得含糊其詞地回答他。後來我對崎山說,我見了沼田,崎山聽了大發雷霆,說今後不準再跟沼田說話。後來,沼田好幾次把我叫住,問這問那。……”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她就關不住了,這是那種當女招待的人的習性。堀越美矢子毫無顧忌地說下去。

“我被沼田第二次叫住時,他對我說,他上了崎山的當。他一個人承擔了受賄的罪名後,崎山對待他象對待垃圾一樣,倒出去就不管了。他說,他受了崎山的騙,為了崎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說他生活因難,甚至想去犯罪,可是崎山根本不理睬他。

起初崎山還對他說幾句好話,後來頭一扭就走了。”

美矢子的話不出田原所料。不過她的話不可能僅僅這一點點,田原期待她繼續說下去。

“以後沼田到'春香'來找過你嗎?”

“沒有。他從來沒到菜館來找過我。”美矢子答道,“他老是在‘春香’的門口窺看,監視崎山的行動。看崎山和誰一起來的,把它一一記在本子上。沼田監視新調到R稅務署去的崎山,是想弄清崎山的情況,以便向瞥察報告。”

“嗬,原來如此。崎山也太過分了,所以引起沼田的憤慨。”田原說,“沼田是不是不肯跟崎山罷休了。”

“那當然,誰上了這麼大的當,誰都會有這樣的心情。”美矢子有點激動起來,“崎山是乖巧的人,嘴甜,沼田就了崎山嘴甜的當。沼田在那件案子中背了貪汙受賄的罪名,是中了崎山的圈套。崎山就是這麼個殺人不見血的人。”

美矢子咬咬嘴唇,低下了頭。田原見狀,覺得她也是個受害者,對她很同情。

3

“您要說的就是這些嗎?”田原問道。他想堀越美矢特地來我他,總不見得就為了這點點事,從她興奮激動的情看,她肯定還有話要說。

“不,我要說的話還剛開始哩!”美矢子說,“崎山和沼田後又見過一次麵。”

“什麼?”田原不由地注視她的臉,“他倆見了麵?”

這是意想不到的事。

“是的。崎山非常害怕沼田,於是提高了警惕,漸漸不上‘春香’來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他不來,我覺得很冷清。勸崎山跟沼田見一次麵。起先崎山光罵他,不想見他,後來見我一再勸解,他終於同意了。也許他本人也考慮當麵解決問題好,以免留下後患。他說,如果沼田答應見的話,那就見一見吧。是我給他倆搭的橋。”

“於是您去找了沼田君,是嗎?”

“是的,仍然在他站在店門口的時候,”美失子說:“我勸沼田,既然崎山願意見你,你也不要老是站在這兒了,見見他又何妨?沼田說,行,那就見見吧!這樣,他倆見了麵。”

“是在‘春香’見麵的嗎?”

“不。”美矢子搖搖頭,“崎山說,在東京市內見麵,人多眼雜,還不知道沼田這家夥會給他找些什麼麻煩,還是找個不紮眼的地方。他們倆見麵是在去年年底,是我打電話給沼田,又同崎山聯係好。具體日子我忘了,可能是一月底,兩人在深大寺會麵。”

“什麼?一月底?”田原典太不由地睜大了跟睛。

一月底,估計沼田嘉太郎就是在那時候被殺害的,同時崎山和野吉也從那時起不去‘春香’吃喝了。再說,約定在去年年底會麵,沼田從今年起不到裏歐酒吧間去了,這樣在時間上對起頭來了。

此外,深大寺這地點也使田原吃了一驚。深大寺在東京郊外,住於離中央線三鷹車站數公裏的偏僻的地方。

深大寺是古寺,附近以蕎麥麵條出名。

崎山為什麼要約定在這樣的地點?這地方不紮眼,還有其他許多方便之處。但選擇這樣交通不便的鄉下,令人難以理解。

4

“以後呢?”田原催促她說。

“您也許已經猜到了,那時我和崎山已經建立了特殊關係。

現在想來,崎山正是從那時起迷戀於我。”

說到這裏,堀越美矢子感到有點難為情,但她的眼神裏告訴田原,她仍然懷念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