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鐸終於沒有在最後一次常委會上將關於誰來接自己班的人選提出來！
這個消息當天下午就傳到了汪子華的耳朵裏。聽完這個消息汪子華盡管很平靜，但心裏的感覺還是有的，那感覺就好像是有人用細細的鋼絲在胸口上彈了一下，很輕但很疼。
他深深地將這種感覺藏在心裏，即便在家裏麵對楊晶也沒有說。幾天來，他都一個人默默地慢慢的咽著這一杯味道很不怎麼樣的苦酒，一邊細細地回味著事情的每一個細節。
此刻，他不動聲色地坐在辦公室裏，點著一根煙，眼睛瞧著窗外的某個地方，久久地保留著這個姿勢……他開始懷疑甚至後悔自己沒有去送這個禮！如今的官場就是這個樣子，你怎麼可能獨善其身？按理，他應該會有些責怪程老頭，但他沒有這樣。他覺得程振鐸這樣做是一種必然，他就屬於那樣的人！事實上，他與程振鐸並沒有很深的交情，隻是由於姚明遠的緣故他們才成了口頭上的朋友，在心裏汪子華是瞧不起程老頭的。隻不過這話從來沒有說過，連姚明遠前麵也沒有說過。
奇怪的是，一向對自己的事很關心的姚明遠好幾天了也不見人影，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來。打姚明遠的手機，回答是該號碼無法聯係上！
這是怎麼回事？汪子華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溜著牆根。他想把這個不好的消息告訴楊晶，但想了一下還是沒說，因為就算是說了也隻是徒增煩惱，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還不如不說為好。
汪子華的心情就像這夏末初秋的天氣又熱又悶的難受。辦公室裏盡管開著空調，但一點都感覺不到涼爽。
溜了一段時間，汪子華來到辦公桌前，抓起手機來準備再撥一下姚明遠的電話。事實上，在很大程度上，姚明遠已經成了他的很重要的軍師與參謀。
這時，有人在敲門。
“進來。”汪子華一邊回答一邊撥號，但電話還沒有撥通。
門開了，原來是劉秀勤，她的手裏端著一盤西瓜。
“來，吃西瓜。”劉秀勤將西瓜放在桌上，然後捉了一塊遞給汪子華。
汪子華接過西瓜來，但沒有吃，眼睛看著劉秀勤。
“吃啊，幹嗎這樣看著我？”劉稀勤很嫵媚地說道。
“啊，沒啥，我是在想一個問題。”汪子華笑道：“真的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剛剛我還在想，這麼悶熱的天，要有一盤西瓜就好啦！沒想到我們小劉還真的是……”
“是啊，你想睡覺，小劉就給你送枕頭來啦！”劉秀勤溫婉一笑：“好吃嗎？”
“嗯，不錯，很甜的。”
一句話沒有說完，手裏的西瓜掉到了地上。
劉秀勤見了哈哈大笑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去拿了掃把來把地上的西瓜掃幹淨。
汪子華一邊吃西瓜一邊用目光在劉秀勤的身上劃著。今天的小劉穿了一件很寬鬆的上衣，下身是一條低腰的白色長褲，由於是蹲在地上用抹布在抹地上的西瓜汁，於是那褲腰就幾乎落到了屁股下，白花花的屁股差不多整個的露了出來，中間的屁股溝裏臥著一根細細的丁字褲帶子……這很具誘惑力的情景令汪子華幾乎難以自持！
劉秀勤其實是知道汪子華的目光一直就停留在她的腰間以下的位置，因此就有意無意地蹲在地上很認真地抹著，以便讓後背上的風光多讓局座欣賞一下。女人就是這樣，盡管一直克製著自己不可以越過雷池，但又會似有似無地故意在自己心儀的人麵前展現一下豐采，包括最隱秘的部位……
汪子華賞心悅目地看著眼前的美景，他真想伸手過去在那裏摸一把，但他沒有敢這樣做。因為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出租車上聽到的那個故事。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汪子華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市委肖書記辦公室的號碼，於是很快當地將電話接起：“喂……肖書記，您好……”
劉秀勤一聽是領導來的電話，於是就很識趣地起身出去了，走時還非常嫵媚地挖了汪子華一眼。
“你好，是汪局長嗎……”電話裏那個沉穩的女中音說道：“要是有空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哦，好的好的，我這就過來。”汪子華很恭敬地說道。
“肖書記找我幹嗎？”扣上電話，汪子華心頭一震，“難道又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汪子華很快就將常委會上沒有人提議他的接班問題跟肖文欣書記的召見聯係起來。一定是因為有人又在市委領導前麵給我下了什麼爛藥，所以在常委會上才沒有人提這個問題的。根據他所了解的情況，每個常委在會上要提什麼問題，一般事前都應該與一、二把手透個氣，以便領導有一個心理準備才行的。想到這裏，汪子華的心裏不由得滾起一陣很酸很苦的東西來！
但不管怎麼說，領導召見你就應該快點過去就是。汪子華啥也沒說，打電話要了車就直奔市委而去。
肖文欣還如上回一樣很溫和的接見了他。
“工作還好嗎？”女書記的語氣很溫和。
“還行。”汪子華盡量將語氣放平。
“叫你來沒有別的事，主要是想問一下你近期的工作狀況……”肖文欣說完後，目光裏閃著一種很莊重的東西看著汪子華。“近期有沒有一些什麼想法？”
“您是說……”汪子華有些不摸底，一下子沒有弄懂書記的話是啥意思，於是就說道：“您是指哪個方麵？”
女書記見汪子華這個樣，想想也覺得有些那個，於是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問你近期有沒有聽到一些什麼消息……比如說你當副市長的消息？”
“哦，您是說這個……”汪子華這才將心放下來，於是也笑道：“聽到了，不光是聽到了，甚至還有人當麵這樣喊我。”
“是吧。你是怎麼想的？”肖書記問道。
“我沒什麼想。”汪子華很誠懇地說道：“說心裏話，我還真的沒有太在意這個事。我覺得，不管是當什麼，都是幹工作，都是為梅友的老百姓服務。再說，現在的業餘組織部長太多，什麼樣的消息都會有，所以我沒有太在意。我隻打定一個主意，一切都按市委市政府的指示辦事，把工作做好，這就是我應該盡的職責！”
女書記的臉上浮起一絲欣慰的微笑，說道：“很好。你有這樣的心態那我就放心了。近期市裏是在討論班子人選的問題，你也知道，程振鐸副市長要退下來了，這個位置是個很重要的位置，肯定是要有一個人補上去的，但是到底是誰上，還有待組織上的考慮。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事情，肯定會有很多的各種不一樣的消息與流言傳出來，所以我很關注你的心態……”
汪子華一下站起來，很莊重地說道：“肖書記您放心，不管當與不當我都不會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不管有什麼樣的流言與消息我都不會受到影響，我隻會一如既往地把本職工作做好！”
女書記點點頭，目光裏閃著一種信任的光彩望著汪子華。
看著女書記的目光汪子華打心眼裏湧出一種感激，很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堅定與穩固。楊晶說得不錯，這才是自己的靠山！
“謝謝肖書記對我的信任。”由於內心很感動，所以說話就顯得有些激動。“我一定會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工作，不貪不妄不懶不驕地把工作做好！”
肖文欣很欣慰地點點頭。
“程振鐸同誌對你的評價很高，認為你是一個很值得信任與培養的好幹部。”過了一會，肖文欣很平靜地說道：“本來程振鐸同誌準備在常委會上提出關於推薦你接任他的職務的議題的，是我建議他不要在會上提，可以個別跟幾個主要領導談，這樣做的目的是不想影響你的工作。”
聽了肖文欣的話汪子華的心裏咚地響了一下，原來程老頭是這個原因，那真的是錯怪了他哩！到這時汪子華才真的覺得程老頭還真的是個很夠意思的人。
“眼下你的工作重點是整治蘭溪河，這是梅友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應該還如以前改造濱江大道一樣地去把這件事情做好。”肖文欣書記聲音不高但語調卻很有力度。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把這件事幹好，交給您一份滿意的答案的！”
“不是交給我，是交給梅友人民！”肖書記很滿意地看著汪子華。“好，今天咱們就談到這裏。好好幹，其他不用多想！”
肖文欣伸出手來，汪子華連忙將手伸過去握住女書記的手。
從市委大樓出來，汪子華的心裏滾過一陣又一陣的浪潮。在此之前，他盡管沒有在麵子上表現出來，但內心裏是很氣程振鐸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恨他！現在看來，自己是錯怪了程振鐸。如果不是肖書記做出一番解釋，他很有可能會恨老頭一輩子的，甚至都不會再搭理他了。汪子華突然覺得自己很差勁，一點胸懷都沒有，完全就是一種小市民的氣量。
事實上，經過肖書記的一番開導與談話，汪子華的心裏開闊了很多！而且，從肖書記的談話中完全可以感覺到一種信任，一種力量。這種感覺對於一個想提拔的幹部是很重要的。
汪子華走在市委大樓門前的草坪上，心裏湧著一種激情，他真想大聲喊幾聲，把心裏的激蕩之情喧泄出來！
他拿出手機來撥姚明遠的電話，一方麵把自己此刻的心情告訴他，另一方麵也想請教一下姚明遠，看怎麼感謝一下程老頭才好。可是撥了半天，電話那邊都是一句“您所撥打的號碼聯係不上”。
“這家夥上哪去了呢？”汪子華站在市委大樓門前的廣場上，看著遠處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流，輕言輕語地說道：“都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人哩！”
這時，手機響了。汪子華趕緊把手機拿出來一看，是楊晶打來的，於是接通：“喂……”
“你在哪裏？”楊晶的語氣似乎有些急。“洋洋不見了，打她的手機也不接！”
“啊……不見了……不見了就不見了唄，又不是小孩子！”汪子華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說實在的，女兒在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驕傲與疼愛。
“你怎麼回事？洋洋早上出去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楊晶很不高興地說道：“現在幾點鍾啦，啊？”
汪子華這才抬起手來看了一下手表，的確，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
“她出去沒跟你說去哪裏嗎？”汪子華這時才感到有一點緊張。“會不會去找她的同學去了？”
“我給所有知道的幾個同學都打了電話，沒有。這家夥真是……”楊晶的語氣很沉重。“我跟你說，在齊川我跟她談過，她表示不想讀書了，想到外麵去找事做。這還不說，她甚至還流露出對前途的悲觀與失望……我真擔心她會有什麼想法！”
“怎麼可能？”汪子華說道。“你現在在哪裏？”
楊晶沒有說話，電話裏可以聽見她的輕輕的哭聲。
“問你話！聽見沒……”汪子華把音量提高了一些說道：“你在哪裏？”
“我還能在哪裏？”楊晶沒好氣地說道，然後就把電話掐了。
汪子華知道，楊晶是在家裏。於是，他趕緊來到自己的小車前，對司機說回家去。
不一會就到家了。是曉華開的門。
楊晶坐在客廳裏，一邊流淚一邊輕輕地說著些什麼。
“你呀……”汪子華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說道：“這用得著急嗎？啊……好好的會有什麼事？”
“你當然沒有什麼事，反正她又不是你的女兒！”楊晶語氣非常不好地說道。“女兒的思想狀況，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你問過沒？”
汪子華不理會她，走到一邊用手機撥洋洋的電話。電話是通的，但就是沒有人接。
“我告訴你，洋洋的心態不是太好，我擔心她會……”楊晶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她都說了，她不想活了！”
“有那麼嚴重嗎？真是……”汪子華瞪了楊晶一眼：“不想活了，說得輕巧！像她這樣的德性，如果還跟以前一樣的莫名其妙，我看活著也確實是沒啥意思！”
“你放屁！都像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好像洋洋不是你的女兒一樣！”
汪子華沒有回楊晶的話，而是給公安分局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喂……劉局，我汪子華……有一個事想麻煩您一下……就是我女兒的手機可以打通電話，可是沒有人接，我擔心是不是她的手機掉了……對對對，麻煩您給查一下，這個電話是在哪裏……好的，謝謝您！”
見汪子華用這樣的方法找女兒，楊晶也是眼睛一亮。
不一會，汪子華的手機響，汪子華接通手機：“喂……劉局……哦，好好好，謝謝！”
“在哪裏？”楊晶迫不及待地問道。
“劉局他們查了一下，這台手機在天瑤休閑山莊附近。”
“這死丫頭，跑那裏去幹嗎？”楊晶自言自語地說道：“啊，我明白了，這家夥肯定是去找工作去了。”
這時，有人在按門鈴。
曉華過去將門打開，一看，是洋洋在外麵。
“洋洋，你回來啦。你的手機呢？”曉華問道。
“我手機掉啦！”
洋洋一副很無所謂的神情。一邊說一邊隨著姑姑慢慢地進到屋裏。可是，當她看見汪子華坐在沙發上，並且臉色還不是太好時，剛才還微笑著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也微閉著。
她盡量不看爸爸媽媽，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站住！”汪子華突然喊道。
洋洋不得不站住。她知道，老爸老媽今天估計要和自己算總賬了！
“坐下！”汪子華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有話跟你說。”
“果然如此。”洋洋心裏這麼想著，一邊在椅子上坐下。
“你們都進去！”汪子華對曉華與楊晶說道。
“為什麼？”楊晶不服氣地說道。但說歸說，身子還是站了起來，朝房間走去。
客廳裏就剩下了汪子華與女兒兩個人。
汪子華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洋洋的頭上慢慢地劃，一直劃到腳下，然後又從腳下劃回到頭上，最後停留在洋洋的臉上，灼人的目光直刺得洋洋不得不將眼睛閉上，好看的嘴角也彎成了一個月亮。
“聽你媽說，你不準備讀書了是嗎？”
“是的。”
“那你準備幹什麼？”
“我已經找到了工作。”洋洋也不看汪子華，低著頭輕輕地說道。
“到休閑山莊去當服務員是嗎？”汪子華的語調帶著些調侃。“去洗盤子打掃衛生是嗎？”
“沒有啊。我幹嗎要去做那個？”洋洋的臉一下漲得通紅。“老爸，您怎麼會這麼說我？我……我在您心裏就這麼不值錢嗎？”
“你以為你值錢嗎？”汪子華語氣不高，但是很嚴肅地說道：“我跟你說，你的自我感覺太好了！”
“我……哼……”洋洋翻了汪子華一眼，不說話。
“我告訴你，明天你就回齊川，老老實實地把書讀完，然後再說工作的事！”
“我不！”洋洋抬起頭來，迎著汪子華的目光很堅定說道：“我不回齊川了，我也不想讀書了，您如果一定要這麼做，那我現在就離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