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時過境遷,他們竟然也有被催婚的一天。林絳也覺得不可思議。
吃過午飯後,林君出去打麻將,江海生把桌上碗筷一道收拾了放進水池。
“江叔叔,我來洗吧。”林絳想把洗碗的活兒攬過來,但立刻就遭到了拒絕。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了。你難得回來一次,在家好好放鬆玩兩天。”
像是在怕她不聽勸,江海生三下五除二搶先把圍裙手套穿好。單看那股積極勁兒,不知道還以為是在搶什麼天大的好事。
他衝著林絳笑了笑:“客廳的茶幾上有洗幹淨的櫻桃草莓,是我早上剛買回來的,你去多吃點。”
林絳無法,隻得順了他的心意,應聲後退到客廳看他彎著腰在池子邊洗洗涮涮,水流聲和碗筷碰撞聲充斥著整個廚房。
男人身上的那件粉色圍裙還是林絳上大二的時候林君在超市湊單買的,經曆數載時光的磋磨,圍裙的包邊都已經磨破了。本該係在腰上的綁繩也是斷了又接,縫縫補補又用到下一個三年。
盡管隻是名義上的父親,林絳有時候都不得不承認,江海生完美契合了傳統意義上男性作為家庭主父的形象。
他的外表看上去忠厚老實,因為話太少而時常顯得有些木訥。在林絳的印象裏,父女兩人的交流似乎都寥寥無幾。就算是難得的幾次表達關心的問候,江海生甚至會表現得比她還要拘謹局促。
平心而論,她一直都不知道要如何與這個父親相處。
他們就像是一塊拚圖——林君帶著她,江海生帶著江潮,四個人在一起組成了一塊更大的拚圖。
從外表看來,這塊拚圖更大更完整,元素也更豐富。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拚圖內部還有拚接的縫隙,那是永遠都無法消弭的痕跡。就像一道跨不過去的天塹,橫亙在彼此之間。
林君和江海生在一起的時候,林絳正在上高一。
某天,林君突然說要帶她出去吃飯,一道而來的還有個陌生的叔叔和一個體型瘦弱的少年。彼時已經有十六歲的林絳,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這個行為所代表的含義。
林君當時還不到四十,年紀還輕,一段婚姻的不幸不能成為她追求幸福路上的絆腳石。況且無論從哪方麵來說,江海生都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在和林絳的生父離婚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林君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的囑咐就是:喜歡和合適是兩碼事。如果真的到了二者選其一的地步,一定一定要選適合自己的。
以過來人為例,林君和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彼此一見鍾情。當時他們還以為有情就能飲水飽,不料簡單的柴米油鹽也能把愛情腐蝕得麵目全非。
在小林絳的記憶裏,父親是高高瘦瘦的,在一群發福發腮的中年油膩男中,他有著獨樹一幟的斯文俊氣。他給小林絳買過很多蝴蝶結發圈和公主裙,會把她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似的抱在懷裏轉圈圈,逗她開心。
但是,彩雲易散琉璃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家裏不再充斥著歡聲笑語,爭吵和怨懟取而代之。那些溫情的過往就像相框裏被定格的一幕幕瞬間,在不久後的將來都變成了尖刀,血淋淋地刺進彼此的胸膛。
林君的第一段婚姻以慘淡收尾。她爭取到了女兒的撫養權。由於經濟困難,母女二人搬進一個不到三十平的老破小裏,過了幾年的清貧日子。
直到遇到江海生,她們的生活才略微有所改善。
那天和江家父子吃完飯後回家,林君罕見地和她進行了一次深夜促膝長談。
具體的內容林絳已經記不大清了,隻記得林君和她說了很多很久。有對自己上一段婚姻的剖析,還有她對江海生這人的評價。
林絳覺得與其說這是一次母女二人的交心,倒不如說是林君單方麵的傾訴。
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柔弱婦女,就算她在過去的失敗經曆中吸取了再多教訓,也無法改變當她第二次再麵臨同樣的難題時,她也會害怕不安。
對於林君而言,結婚這道題是一個選擇題。選項隻有喜歡或者適合。
她用親身經曆驗證了“喜歡”這條路走不通,用排除法得到了“正確答案”。而這個所謂的“正確”不是她做完這個選項的當下就能立刻表現出來的,它經曆了漫長的歲月驗證。
所幸這個結果差強人意。
江海生於她,的確是個很“合適”的人選。
林絳的視線掃過廚房裏那個忙碌的背影,見他快收拾完了便起身說了句:“江叔叔,我出去走會兒透透氣。”
江海生聞言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轉過身:“哦哦,你去吧,注意安全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