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高燒的厲害,熟睡中一直囈語不斷。
第二天果然下了傾盆大雨,
雨聲嘩啦啦的,
拉開厚重的窗簾,玻璃窗上都是雨水衝刷的印跡,雷聲轟鳴的劃過這陰沉天際。
鍾朔坐回床邊,貼著耳朵,依稀可以聽見初秋一直重複叫著的名字,那名字如水草,一圈一圈的纏繞著他的神經。
指尖在意識還沒有轉動之前已經輕撫上她光潔滾燙的額頭,歎氣,“顧初秋啊,怎麼就會變的這麼狼狽?”
查房的醫生敲了門進來,後麵跟著看護的護士。
護士取出了初秋腋下的體溫計,看了一眼後,對醫生道,“退到38度了。”
醫生在記錄本子上快速的寫了症狀,隨後轉頭吩咐護士,“雖然退燒了,為免間歇性發作成細菌道感染,還是要盡快幫她體溫散熱。”
護士點頭記下了。
“病人體質虛弱,現在隻能吃些易消化的食物,家屬平常就喂她吃些稀飯,湯水一些就行,多喝水,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會康複的。”
這話是對鍾朔說的,鍾朔看著醫生,點頭,“我記下了,謝謝醫生。”
六層的加護病房,
沉睡的男子睫毛微顫,就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在一片氤氳的光暈中慢慢睜開了雙眼,觸眼之間整個世界處在一片耀目的白色。
像是有所感應,二樓的單間病房裏,女生蒼白的麵容眉心忽然微蹙,喉口幾不可聞的□□了一下。
即便是這麼微小的動作卻已經足夠鍾朔欣喜若狂了。
“顧初秋,”他小心翼翼的喚她。
迷糊的睜開眼,聲音近在咫尺,人影卻是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顧初秋。”
視線凝成一點,眼前是鍾朔欣喜的眼。
額頭覆蓋著的濕嗒嗒的毛巾,令她極不舒服,初秋伸手就要去碰,紮在她手背裏的輸液針管纏住了她的力氣,細小的疼痛在手臂散開,使得她的意識稍稍清醒。
“別動,”鍾朔快速按住了她纖長的手,“燒退了就會好了。”
她虛弱的問道,“我在哪?”
“市二院。”
“哦。”
毫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吼,初秋再度沉沉睡去。
雨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還沒有停,鍾朔推門進來時,躺在病床上的初秋聽著窗外的雨滴聲發呆。
“燒完全退了,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鍾朔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表情鬆了下來。
“申澤怎麼樣,他醒了嗎?”
鍾朔背著她,倒溫水的手指微僵,“恩,他醒了。”
水滿了,
鍾朔轉身將水杯遞給撐著身體坐好的初秋,“你等一會要不要去看看他?”
初秋接過杯子,雙手捂著杯沿,被紗布包紮的右手掌心,灼熱的溫度一路延伸到心髒的位置,她嘴角泛起苦澀的笑,輕輕搖了搖頭,“不了。”
鍾朔幾乎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
絲毫沒有感覺到鍾朔望過來的詫異眼神,初秋低頭開始小口喝著水。
“真的不要去看看申澤?”
麵對鍾朔的再一次發問,初秋將喝光的水杯放到床前的櫃子上麵,然後蓋著被子躺下,背著鍾朔側臉閉眼,“我要睡覺了。”
“喂,顧初秋!”
她這副態度激的鍾朔有些火大。
“我很累,真的很累,所以鍾朔,請讓我休息一下好嗎,拜托不要吵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奇異的頓時就澆熄了他心底的怒火,看著背對著她而臥,單薄的身影,鍾朔有些挫敗的深吸一口氣吐出,然後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房間陷入一片沉寂。
隻剩下一個人孤單的呼吸,初秋閉著眼的睫毛輕顫個不停,有晶瑩剔透的液體從眼角一路滑落,打濕了白色的枕巾。
高級加護病房,
終於獲得護理師探視的首肯,鍾朔換上了醫院的製服,進了房間的他對著病床前的老人頜首,禮貌的喚了一聲,“林爺爺。”
林及博應了一聲,目光再度放到病床上插滿導管的申澤身上。
剛動完手術的申澤,並沒有一般人的虛弱無力,精神好的出奇,他側頭朝鍾朔微微一笑,眉眼的笑仿佛水墨汁滴下宣紙時渲染開來的花朵。
申澤不能說太多的話,因為會消耗大量的體力,因此鍾朔隻能用右手緊握著申澤露在被子外麵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都傳遞到他那裏。
林及博低聲囑咐了鍾朔幾聲,隨後走出去,將這方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