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在洗手間裏亂吐了一陣,用手掬起一捧自來水,漱了漱口,又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坤包,重新塗上口紅,理了理頭發才推門走了出來。門口沒有侍應生,卻是井上清。
“玉梅小姐不會如此不勝酒力吧?是不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這種問話會讓人無法招架,可是玉梅的反應很快:“早上就有點不舒服,可是您的盛情邀請不敢不來啊。”
“哈哈,沒想到玉梅小姐這麼給鄙人麵子,實在是榮幸之至。”
“能夠和您這樣的中國通學習,是晚輩的榮幸才對。”玉梅也立刻按葫蘆畫瓢,以井上清的客套話為參照,說了句巧妙拉開二人距離的客套話。果真,井上清一時無語,心想,這可是朵帶刺的玫瑰,有勁,很有勁。
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大廳的方向走去,看到有井上清親自微笑著陪同,大家知道這個年輕的中國女人來曆不凡。
大家已經開始拿著盤子在冷餐桌前取餐,然後回到大廳另一邊的小圓桌上用餐。坐在一個小桌邊的李太太衝玉梅招了招手,玉梅點點頭,取了一些三文魚和蔬菜來到李太太所在的桌邊。
有一個人在向玉梅所在的桌子走來,低頭吃飯的玉梅感覺到了,她以為那是井上清,誰知李家為站起來寒暄道:“板田將軍,你好。”
玉梅用餐巾擦了擦嘴,也站起身來,向板田將軍伸出手去,這個舉動讓板田驚訝,想不到這個中國女子竟是這樣的從容,趕快換了一隻手拿酒杯,同時握住了玉梅光滑修長的手指,而且並沒有立即鬆開的意思,玉梅不露聲色地微笑著說:“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去取點菜。”色迷迷的板田這才放開了手。
“這一位是?”板田看著玉梅的背影問李家為。
“啊,是犬子的家庭老師,井上大佐今天的特邀嘉賓。”
“是嗎?叫什麼名字?”
“白玉梅。”
“白玉梅?冬天的白梅?好名字,好名字!”
李家為之所以抬出井上清,是想讓板田知道井上的想法,日本人沒有不好色的,板田也不例外。讓板田去牽製一下井上清的放肆舉動,也許是保護玉梅的唯一辦法。至於以後怎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玉梅聰明伶俐,深得自己家人的喜愛,要是玉梅不在,兒子就不知道要哭鬧成什麼樣子了。
“各位,今天我們給大家安排了一個特別節目,日本的櫻花舞,由司令部的家屬們聯袂表演。請大家欣賞。”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大廳的燈光一下子暗了下來,隻留下了舞台上的燈光。
玉梅隨著大廳裏的人群一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板田已經不在了。
樂隊奏起了日本的音樂,一群濃妝豔抹、穿著日本和服的女人們依次走了出來,隨著音樂的節奏,舞動著肢體。
日本舞的動作很小,因為服裝的關係,基本沒有腿部動作,隻能在手臂上變換些動作,不過和服本身就有戲裝的效果,再加上一些彩色絢麗的道具,比如扇子、傘什麼的,再換換隊型,才能吸引人看下去,這就好像日本的食品,中看不中吃,圖的是個色彩繽紛。但日本人對於自己民族的文化自然是如癡如醉,不時有人用日語喝彩。
觀眾們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一個領舞的女子身上,這個女子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厚厚的脂粉掩蓋不住青春的臉龐,舞藝精湛,眼神淩厲,當她用收起的傘尖往前一刺的時候,大家就會覺得已經刺到了自己的心窩,當她剪剪秋水對你含笑的時候,又仿佛覺得自己變成了落在她傘上的一朵櫻花。
櫻花的美麗和短暫成了日本文化的一種圖騰,櫻花所象征的生的絢爛和死的突然詮釋了人生的殘酷和無奈,與日本的武士精神不謀而合。
而中國人推崇的花是梅花,在艱難困苦中仍然能傲立枝頭,暗香縈繞,梅花象征著中華民族堅貞不屈的氣節和操守。
眾人沉浸在東瀛的櫻花爛漫如雲霞的美景中的時候,正是特高課繃緊了神經撒開大網捕魚的時候。此時,大廳裏燈光昏暗,那些身著白色襯衫的侍應生散布在賓客們就座的座位旁邊,時刻準備著一有人有異動就一舉拿下。玉梅和李家為的目光無意中碰在了一起,交換了彼此的擔憂之情。
一曲終了,燈光大亮,很多人鬆了一口氣,不過,什麼都沒發生不代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接下來還有節目。
樂隊奏起了歡快的爵士樂舞曲,賓客們相繼離開了座位,相擁起舞。
井上清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白玉梅的第一個舞伴,和這樣氣質卓越的中國女人跳舞是一種享受,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舞池中和板田夫婦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的笑容沒有改變。音樂漸近尾聲,玉梅鬆開了搭在井上清肩膀的右手,向他點點頭後,向自己的座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