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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春天的晨曦裏,玉梅在煮咖啡的香味裏醒來,等到李家人陸續起床有了動靜時她才打開房門去洗漱,她要按照牛寶軍的指示,凡事小心。她的生命不屬於她個人,而屬於民族和國家。她是第二個到達餐桌邊的,已經有一個穿著西裝、馬甲的中年男人坐在長條餐桌的主座,還沒等她打招呼,他就先說話了:“是玉梅吧,來,隨便坐。”她選了長條餐桌的第二個位子坐下,和男主人相隔一個座位。

“您早,李先生。”

李家為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這個有著大學教授氣質的人竟然與他的同黨左右著中國的命運,而自己終於打入了他的巢穴。玉梅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喜悅笑容。

桌子上有一大碗皮蛋瘦肉粥,有油炸花生米、毛豆雪菜、油炒蘿卜幹、玫瑰豆腐乳等八碟小菜,也有黃油、切片麵包、牛奶這樣的西餐,玉梅選了西餐吃,這與她從美國回來的身份吻合。

身後站著的仆人立刻幫她將黃油塗抹在麵包上,麵包烤得恰到好處,外脆裏軟,她用手將麵包撕小了塞進嘴裏。

“李太太早!”抬頭看見女主人走過來,她有禮貌地打著招呼。

“你早!”

“家為呀,你怎麼起那麼早,不多睡一會兒,昨天晚上那麼晚才回來,我都擔心死了。”

李家為嘴角一咧,右手朝下擺了擺,示意夫人不要再說了。

“玉梅,你是從海外回來的,國外的中國人對汪先生的救國主張有什麼看法?”李家為轉頭看著玉梅。

“我想,很多人對汪先生有誤會,曆史會證明一切。”玉梅回答得巧妙,但也說明了現實。

“唉。”李家為歎了一口氣。

也許是好不容易遇到知音,李家為似乎很有談興,“如果我們國家也在百年前有一次明治維新,那國力也不會這麼衰弱了。汪先生此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我都不敢上街了,到處是鋤奸隊的人,要殺我們呢,家為啊,我們去美國算了。”李太太說。

“日本人會讓我們去嗎?”

大家沉默不語。

“你這個留洋回來的大學生在我們家做家庭老師真是委屈了,想不想到外麵找個事情做?”李家為換了個話題。

“舅舅說,女孩子家還是安穩點好,到李先生家做事很有麵子的。”玉梅這番話讓李家為夫婦都很開心,他們越發喜歡這個遠道而來的年輕女子了。

早飯後,玉梅帶著小公子在花園做做運動,然後到書房教他學習英文、念唐詩,午休後,教他練毛筆字和繪畫,因為早晨適合記憶,而下午適合安靜,這樣的安排讓李太太很是滿意。

到了星期天,玉梅說要到街上去買點兒自己用的東西,李太太欣然應允了。

玉梅換了一身洋裝,米色的褲裝比較中性,顯得英氣逼人。

轎車開到城隍廟附近,玉梅對司機說要給自己和小公子買點兒東西,叫司機自己回去。

城隍廟的中國氣息很濃,青石板的街道兩側是雕花的紅門楣,小樓保留著中國明清時期的建築。街上擺了很多露天的鋪位,有賣棉花糖的,有賣飴糖的,還有很多賣民族工藝品的,熱熱鬧鬧,熙熙攘攘,不過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也很少有帶小孩子的,已經淪為孤島的上海缺少屬於中國人自己的喜慶氣氛。

玉梅來到一家中藥鋪前,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鍍金的大匾上寫著三個字:玉春堂。沒錯!

掌櫃的見有客人來,笑臉相迎道:“小姐,儂要點啥麼子?”

“我身體有點虛弱,你看抓點什麼藥呢?”玉梅輕聲問道。

“女孩子吃點當歸補補會好一些。”

“你們有沒有坐堂的老中醫?”

“隻收黃貨的。”

“那不成問題,隻怕醫術不好。”

“小姐,你跟我來。”

玉梅跟著掌櫃的上了二樓,掌櫃的在玻璃門上敲了十二下,每隔四下停頓一次,然後聽見有人說:“進來吧。”

一個穿著中式長衫的男人背對著門,掌櫃的退出後,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男人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來歲,眉清目秀,十分精幹,他先開口道:“小姐,您要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