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明晰見到阿姐身上已經背好了行囊,他們已知,此次倒懸山離開的不止兩人,還有阿姐。
雨水沒有再打到少年的肩上,可是卻打到了撐傘人的心中。
一聲阿姐,便是一世阿姐。
走出了了倒懸山,走過了洛城。到了洛水,少年才回了頭。他知道,此次一別,可能半輩子不會再回來了。
“阿姐,我不值得你這樣。”
阿姐將一顆小腦袋攬到了自己的肩上,白行簡剛止的淚水又止不住落下,阿姐也和自己一樣,從小沒了爹娘。
阿姐大自己三歲,自八歲而起,呂靜秋和白行簡便居住在阿姐的竹院之中。十一歲的她,便單獨照顧起了小行簡的日常起居。
可身為外鄉之人的白行簡,又痛失雙親,自是免不了倒懸山上相鄰白眼。幸虧倒懸山八方道統大亂,呂靜秋上山一人挑起八方道統。
待到道統穩定,靈獸重生。呂靜秋便隻能下山而去,雖有不舍。可卦象難違,天命難抗。
過了洛水,跨江而去。不知此後今生流落何處,可如今,何處不是吾鄉?隻是苦了阿姐,她本該平平安安的待在倒懸山,待在她出生的小竹樓。
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簡兒,你額頭好燙。”
“阿姐無礙,許是淋了大雨所致。”
阿姐看著躺著的白行簡,又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她隻能催促船家快點渡江,又出去在船邊打了一盤冷水。用隨身毛巾蘸少些水裹在頭上,心裏默念祈禱。
“過了這晚,明日便到青城,熬著點,可別死在我這破船上。”
船家冷言幾句,又獨自披著麻衣坐在了船頭。
當晚,阿姐拿出包袱裏的白囊,撕了幾小塊喂入白行簡口中。方才安心靠在船艙上入睡,清晨大霧漫江。
聽得船家一聲,“到青城了,需得一百文。付了錢,你們也該走了。”
阿姐從包袱裏拿了些碎銀交到船家手中,便將白行簡攬腰抱起,離開了客船。
高燒雖退,卻仍舊昏迷不醒。阿姐心裏甚是擔心,剛到青城,便連忙找了家郎中。
“白行簡,還不滾出倒懸山!”
“滾出倒懸山!”
“滾出倒懸山!”
已是深夜,月亮掛上了枝頭。一群麻衣村民將白行簡圍在竹院,揚言讓他滾出倒懸山,滾出平安鎮。
白衣少年看著平安鎮的兩百口村民,無助的杵在原地。一群村民手持釘耙、鐮刀甚至還有枯木粗棍,一遍又一遍叫囂著讓少年滾出去。
見少年杵在原地,兩個帶頭的肥臉膘肉男子走近,其中一人將白行簡從後背提起,少年雖有掙紮,但無濟於事。
“既然你不走,那我便把你扔出去。”
將白行簡從後背提起的男子走出了竹院,用力往前一扔。少年隻覺臉上生疼,身體甩出幾步遠,一片白色的葉狀玉藻也從袖中滾落出來。
可一隻脫了鞋的臭腳踩在了玉藻上,少年不顧擦破的手心想去握住玉藻,隻因這是父親留在人世間唯一的東西了。
“這珠子想必對你很重要吧?那我現在就幫你……踩碎。”
剛剛將自己從後背拎起的大漢,將腳抬起,隻聽得玻璃碎裂之聲。
“不要……”
少年的哀鳴擋不住冰冷的心,哀怨和低吟隻是弱者的無力,少年看著碎裂的玉藻,淚若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