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諾言,我的滄海14(1 / 3)

初試結果第二天就出來了,接到複試電話的嚴真還有些意外。掛斷電話,嚴真又莫名有些激動。小朋友一邊捯飭盤子裏的雞蛋一邊看著她,嚴真拍了拍他的小臉:“戰鬥速度解決早飯,我先送你去上學,然後再去參加麵試!”

小朋友一派天真地問:“啥叫麵試?”

“就是找工作!”

這下小朋友懂了,低下頭不說話了。嚴真忙活了一會兒,察覺到他的沉默了:“珈銘,怎麼了?”

“老師,你不回來當我老師了嗎?”小朋友撅嘴問。

嚴真摸了摸他的手:“不是還有沈老師在嗎?”

“我不喜歡沈老師。”

嚴真笑了笑,俯下身捏捏他的臉:“我隻是不當你老師了,可是不管我幹什麼,都會一直陪著你,這樣也不行?”

小朋友抬頭,眼睛亮亮的:“真的?”

“當然!”她的答案很堅決。

小朋友嘻嘻笑了。

複試是在C大管理學院的教工樓舉行的,嚴真到時已經有些晚了。正待她尋找指示牌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助教模樣的女教師把她引到了宋馥珍的辦公室。

嚴真有些意外,卻還是走了進去。

宋馥珍正在看著什麼,見她進來,隻稍稍一抬頭,對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之後便又低下頭繼續看文件。

嚴真猶豫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對麵,順便又將自己的簡曆遞了過去。宋馥珍看了她一眼,將簡曆拿了出來,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著,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嚴真等了很長時間後開口說:“宋教授,我記得您說過,複試是按照無領導小組討論的形式進行的,怎麼現在……”

宋馥珍看著她不解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說得沒錯,討論就在隔壁的房間進行,看時間,應該開始了吧。”

嚴真訝異地抬頭看她。

“其實你,沒有通過初試。”宋馥珍漫不經心地說著,拿在她手中的那份嚴真精心製作的簡曆瞬間成了一個笑話,“漏洞百出的計劃書,我看了之後有點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出自李教授的學生之手?”

嚴真難堪地站在原地,因為她發現她無以反駁。

“後來我一想你在畢業之後有一段空窗期,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論是看李教授,還是看他的麵子。”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可聽在嚴真耳中卻是諷刺極了:“宋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想不必了。”

她拿起包想走,宋馥珍見狀有些不解:“哦?為什麼拒絕我?我的意思是要給你一次機會,通過了你就可以進來。”

嚴真攏了攏頭發,認真說道:“我知道,不過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想借著別人的麵子。”

“他是別人?”宋馥珍挑眉問。

這真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兩難問題,嚴真咬咬牙,沒有說話。

宋馥珍起身將簡曆遞給了她:“既然你不願意接受這次機會,那這個簡曆你還是拿走吧,看得出你下了工夫,我不想讓它進碎紙機。”

嚴真接了過來,將它認真收好。

宋馥珍看著她的動作笑了笑:“其實我也抱了私心,打電話叫你來,除了麵試之外我還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能讓珈銘這個小調皮蛋那麼喜歡。你估計不知道,以前每次過年的時候珈銘都會來我們這裏住幾天,可今年沒有。他外公想他,讓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於是我就趁著一天下午去了你們學校。小家夥又長胖了,在班裏跟其他小朋友打打鬧鬧,見我過去就收斂了。”

嚴真看著她,此刻的宋馥珍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就問他,我說珈銘,晚上跟外婆回家吃飯好不好,小家夥不情不願地拒絕了,他說晚上會跟你一起回家。我那時想,別管他叫沒叫過你媽,他心裏已經認了你了。”

“我知道。”嚴真說。

宋馥珍回過神,又看了她一眼:“其實淮越一直是個好女婿。做母親的都有私心,我女兒去世那麼多年淮越沒有再娶,如今終於結婚了,所以我還想看看,這個女人,哪裏比我的女兒好。”

嚴真自嘲:“我恐怕讓您失望了。”

“不。”宋馥珍說,“你比她強,你比她懂事得體,也比她體貼。珂珂她從小讓我慣壞了。以前我在B市工作,珂珂跟我一起在那兒住,後來我忙起來,沒空管她,就送她回C市上學了。不過她爸也忙,所以現在想來,對這孩子我們虧欠挺多。那時候她住在老房子裏,離顧家很近,顧家的人對她照顧頗多。”

這些,嚴真她當然也都清楚。

“所以,後來她要跟淮越結婚,我也就答應了。隻是沒多久我就後悔了,他們其實不適合,他長年當兵在外,而珂珂最需要的卻是陪伴。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他那時能多陪陪她,情況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宋馥珍凝視著窗外,思緒深陷在回憶裏,眼神有些茫遠。沒多久,她回過神來,因為她聽見嚴真說了一句話:“宋教授,其實您這個做母親的也挺自私的。”

宋馥珍回神,眉頭微皺地看著她。

嚴真目光平和,甚至微微笑了下:“我原本挺羨慕林珂的。我羨慕她有那麼多人疼愛,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可是現在聽您這麼一說,我就覺得,其實她也很可憐。”

“怎麼說?”宋馥珍臉色微變。

“父母和家都形同虛設,隻有外人的疼愛能讓她感覺到一點溫暖,這不叫可憐嗎?”

“你懂什麼?”宋馥珍壓著怒氣說。

她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懂,這種感覺嚴真曾體會得再深刻不過!

“那你們又懂多少?”嚴真有些激動地說著,手中的包一時未拿穩掉在了地上。她怔了下沒有去撿,可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略微有些沙啞,“我隻是想說,別把錯誤和遺憾都放在別人頭上,做父母的也要回頭看看自己。”

宋馥珍生平還沒被人這麼教育過,有些怒火攻心:“我看你是對我很有意見啊,還有什麼,一起說出來得了!”

嚴真搖搖頭:“我對您沒什麼偏見,就算您沒讓我通過麵試也是應該,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想了想,她又說:“隻是有些話我剛想起來,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

“就是珈銘。”嚴真語速緩慢地說著,“您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那麼不願意去外婆外公家嗎?”

宋馥珍怔了下:“那麼大點孩子能知道什麼?!”

“當然懂!”嚴真說,“隻是您以為他不懂,您的偏心和疏遠這些小孩子都懂,他隻是不會說而已。”

宋馥珍仿佛被打了一悶棍,站在那裏沉默了片刻說:“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見狀想說些什麼,被宋馥珍一抬手打斷:“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隻好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動,宋馥珍沉聲問:“你不去?”

“等您冷靜下來再說吧。”她不想牽連小朋友一起承受宋馥珍的怒火。

宋馥珍氣極:“我是他的外婆,見他都不行了?你跟他什麼關係?”

她算他什麼,她想起小朋友嫩嫩的臉和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她說:“他是我丈夫的兒子。”

果不其然,宋馥珍被她氣得夠戧,臉漲得通紅,手指指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她,嚴真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相反,隱隱有些不安。嚴真上前幾步想扶住她,卻被她一手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