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待沈心舞傷好之時,她去看望了一次獨孤雁。
獨孤雁幾乎是驚喜著迎接她:“你們沒有決鬥?”看她的神情顯然是誤會了,在她心中,沒有人可以贏獨孤鶴,沈心舞現在還能活著回來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們沒有決鬥,或者再退一步,獨孤鶴手下留情。
“比完了。”沈心舞的神色極淡,“我贏了。”
獨孤雁的神色倏然驟變,驚問:“那大哥他……”
“應該在城裏吧。”沈心舞坐了下來。
“應該?”獨孤雁忙坐在她身旁,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和你一樣,我被趕出來了。”沈心舞嘲諷的一笑:“或者也可以說,我終於自由了。”
獨孤雁震驚地一時說不上話,她真是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良久,她才重新開口:“你沒有再見過他嗎?”
“我現在還不想死。”簡潔明了的回答,一如獨孤鶴的口風。沈心舞靠在藤椅上,悠悠道:“我要走了,今天來向你辭行。”
“走?去哪裏?”獨孤雁再驚。
沈心舞的眼眸透過窗紙看著窗外的雪花,聲音飄渺而憂鬱:“海闊憑魚躍,哪裏去不得?”又回望了一眼睡在不遠處榻上的楚天舒,淺然一歎:“你已經找到你自己的快樂了,難道我就要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中嗎?”
“你,真的舍得離開?”
沈心舞眉心一蹙:“有什麼舍不得的?我這三年忍辱負重為的是什麼?”
獨孤雁囁嚅著:“我以為……”
“以為什麼?”沈心舞冷言。
“我以為你們彼此有情。”獨孤雁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又是情!又是一個情字!沈心舞不知是該惱還是該恨。從幾年前楚天舒就曾經煞有介事地警告她莫要對獨孤鶴動情,而後是木飛揚懷疑他們之間的感情,繼而慕容雨夫婦那看他們如曖昧的眼神總在不遠處遙遙而望,甚至君碧幽親口問她對獨孤鶴是否有情?現在又多加了一個獨孤雁。
“愛上我隻有痛苦!”這是獨孤鶴最冷的低語。她永遠牢記於心。
但是……這一切統統都已沒用了。
沒錯,她的確動了情,對她本應有切膚之恨的敵人動了情,對一個視情如草芥的人動了情,對一個根本無情的人動了情。
好像飛蛾撲火,明知下場是殘酷的,她最終還是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她恨自己,恨自己意誌不堅,恨自己如此的自輕自賤,敵我不分。但在內心深處,她或許更恨獨孤鶴對她的置之不理、熟視無睹吧?若他肯有一分溫柔顯露,若他肯為她展顏,若他肯輕聲低語,若他肯……想到這裏,心一冷,禁不住幽幽而歎,若他真這麼做了,自己的劍恐怕早已刺進他的胸膛,若他真這麼做了,他也不是劍神獨孤鶴了。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生命如被掏空,情感已被丟棄。她隻想遠離,走得越遠越好,也許隻有這樣,才能擺脫獨孤鶴所加諸於她的痛苦,才能幻想還能做回一個平凡的女人,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恬淡的幸福,這便已足夠了。她不會再有所求了。
獨孤雁靜靜地看著她陰晴不定的神情,任由她去沉思,等了好久,才又說道:“我雖不知你是怎樣勝得他,但我肯定你必定使了一些非常手段,是麼?”沈心舞默然,但還是點點頭。
獨孤雁坐在她對麵:“這就是說你也承認你的確技不如人?”
“我從未否認過他的強大。”沈心舞有些惱怒,獨孤雁是要為哥哥的失敗辯解嗎?
獨孤雁的眸光似乎從未像今天這般清澈明亮,她犀利地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明知你們的武學修為相去甚遠,還是非要與你決鬥?”
“為什麼?”沈心舞揚起臉,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是為了對我的不自量力多一些羞辱吧。”
“以前我也是曾這樣認為過,”獨孤雁緩緩地解釋,“但是看著他在你的身上傾注了那麼多的心血之後,我恍惚才明白他是把你當作了另一個他來精心打造。”
“什麼意思?”沈心舞一片茫然。
“你們很像,很多脾氣都很像,有你們本性的相同,也有你們相處之後的共通。哥哥外表雖然冷漠,但其實他的內心極為孤獨,他唯一的寄托就是他的劍而已。你來了之後,他才突然發現在這世上有比劍更能與他溝通的一個人,他是滿心歡喜地來栽培你的,但他不愛人已經太久,他幾乎不知道如何對人示好,又因為害怕傷害,所以他對你的期許越高,難免就會要求得越嚴,將自己裝扮得更冷。我想,一開始,他是想把你變成一個劍術高手,變成一個他的勁敵,隻有不斷地接受外部的挑戰,才能使自己更上一層樓。這應該就是他讓你入城的初衷。”
沈心舞心上的冰霜開始龜裂,獨孤雁的一番話狠狠觸痛到了她的心,獨孤鶴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接受她是因為把她當作一個激勵自己的目標?這份高抬是她的幸還是不幸?被劍神看中,她是不是應該有些得意自許?
獨孤雁注視著她,慢慢再道:“但是到了後來,這些的原因都已不成原因了。”
“什麼?”沈心舞猛抬頭盯著她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你還不懂嗎?”獨孤雁悠然一笑:“他明知你會失敗,明知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他所期許的程度,卻仍然堅持與你比劍的原因其實隻有一個:他如今已放不下你,他是想把你永遠的留在白鶴城。”
沈心舞霎時震驚住,輕顫著嘴唇,眼神迷亂而質疑,聲音虛弱得不像她的性格:“這……不可能!”
“我早知道你不會信我的話。”獨孤雁搖搖頭,眼睛中霧蒙蒙似有一層水氣,“他以他的方式來挽留你,但他卻不肯在你麵前袒露一絲一毫這樣的情緒,有時候他傷人傷到痛徹心扉,不由得我們不恨他恨得要死,可誰知他的心裏是否也在滴血?哥哥他……太要強了……”
隨著她幽然飄忽的歎息聲在屋中回響,這裏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後,沈心舞低垂的眉眼忽然一齊抖動,朱唇顫抖,從口中傳出淒厲地笑:“嗬嗬嗬……哈哈哈……挽留我?他是想挽留我嗎?他真的心中有我嗎?他真的是不懂得愛人,還是根本不肯去愛人?為什麼上蒼要這樣待我?讓我為了一個不肯說愛得人心碎到底啊?我的心碎了,他的呢?是否完整?到頭來我們什麼都沒得到,隻是一無所有啊!!!”
落梅林附近,小城近郊。
木飛揚來到樹林邊,頓時察覺四周一片殺氣騰騰。
他高聲問道:“是哪位朋友?何不出來一見?”
叢林中轉出幾個人,木飛揚認得,是華山派的幾名弟子,還有唐門的唐峰,心下了然,卻笑問道:“幾位找木某有事?”
為首的是華山派首席弟子歐召元,他冷冰冰地回答:“木幫主何必裝傻?前日你我兩派的糾紛還沒有做個了斷。”
“於是各位就要半路攔截?以寡敵眾嗎?”木飛揚驟然抬高聲音,頗有幫主的威嚴。“枉你們華山也算八大幫派之一,傳揚出去,未免給你們的掌門丟臉。”
幾人臉上一紅,又喝道:“誰與你廢話?七星幫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幫,居然敢對我們華山派指指點點?你還沒那份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