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溪半夜醒來,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一頭冷汗。

窗外月光皎潔,銀盤燦爛琉璃天,她坐了一會,打開床頭燈看了一眼脫下的腕表,淩晨兩點,她猶豫了一會,又重新躺下。

她心裏發慌,也很清楚並不是因為高原反應。

她踩著拖鞋走出房間,隔壁住著蘇靜言,走廊裏亮著的壁燈影影綽綽的給地麵照射下一圈迷離的光影。

蘇靜溪站在門前,輕輕的敲了敲,沒有回應,她心中愈發忐忑,摸出手機給蘇靜言打電話,直到機械的提示女聲響起,她才真的開始著慌。

蘇靜言睡眠極其清淺,一點動靜都會把他吵醒。

她又去敲門,由輕變重,一邊打電話一邊衝著房門叫“哥,哥……”

蘇靜溪敲門的聲音把對麵不遠處的秦方吵醒,他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出來問:“出了什麼事?”她還有點呆呆的搖搖頭,站不穩似的撐著膝蓋使勁甩了甩頭發,對秦方說:“快,快,去下麵找人把我哥房間的房卡拿上來,他可能出事了……”

秦方臉上驚恐神色一閃而過,片刻也不敢耽擱,衝到電梯處,又轉身對無所適從的蘇靜溪說:“你是醫生,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一定要鎮定。”

打開門的一瞬,秦方找到開關,吊燈將房間變得明亮如白晝。

蘇靜言沒有換酒店提供的睡衣,他出差總是會帶著自己慣常的衣物,這次可能是太過匆忙,所以身上還穿著下午那件紫色小格子的棉布襯衣。他半靠在床頭,微微垂著頭,發絲軟軟的掠過額頭,他的右手無力的垂落在床邊,手中的手機也已經掉落在米色的地毯上,閃爍著幽幽的提示燈。

蘇靜溪向前走了兩步,踉蹌著軟倒在地上。

她出過許多次急診,跟著救護車護送了無數個急救病人去醫院,有送到急診上了手術台恢複健康的,也有甚至熬不過車上那短暫的十幾分鍾而與親人天人永隔的,可是,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好像整個人的心硬生生的從萬丈懸崖掉落在大海的礁石上,隨著濺開的浪花碎成千萬片水滴。

無名的恐懼擒獲她的本能,她無所適從的按著地麵,看秦方走過去查看蘇靜言的狀況,耳膜跳動的越來越快,好似滾滾而來的春雷閃電,她看不清楚眼前的畫麵,更聽不到秦方轉過頭來說什麼。

秦方走過來,從地上扶起她,雙手握著她的肩膀來回搖晃著,喊道:“他還活著,還活著,你趕緊去看看呀!”

蘇靜溪好像聽明白了他說什麼,踉踉蹌蹌的跑過去,機械的憑著本能做著動作。

檢查瞳孔,平躺,攤開四肢,心肺複蘇……

直到她被秦方粗暴的拉開,她才反應過來,跟著急救人員下樓,看著他們把蘇靜言抬上救護車。

蘇靜言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他緩慢張開眼,好像整個人漂浮在空中,空落落的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他幾乎不能思考,更不知道過去的三十幾個小時,蘇靜溪是如何度過的。

蘇靜溪穿著酒店的拖鞋下來,在慌亂中掉了一隻,就赤著腳跟了過來。

醫院值班的醫生剛好負責接待過蘇靜溪,所以仔細的給蘇靜言做了檢查,蘇靜溪沒有看過他的病曆,又處在極度混亂恐懼中,一點忙也幫不上。

直到第二天,陸霖趕到醫院。

蘇靜溪衣衫不整,裸著足坐在病房外麵走廊的塑料椅子上,臉上猶自掛著未幹的淚痕。眼睛腫脹而無神,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秦方拿了蘇靜言的電話給他看,鎖掉的頁麵上恰恰就是她的電話號碼。

蘇靜言自己就是醫生,怎麼可能對發病前兆沒有了解,可是他卻沒有做最後一個動作,摁下撥通鍵。她咬著屈起的右手食指的第二個指節,幾乎要磕出血來,他這樣做,是不是悒鬱厭世,自暴自棄的要棄她而去?

蘇靜溪不敢擅自猜度他的心意,但是絕對不能接受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又自責到極點,對他的身體從來都不夠上心,否則也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